物是人非,又宛如鹧鸪哀啼悲恨沧桑,很复杂,他看不明白,可看着看着,没来由地,他的心也变得和这眼神一样复杂,愁肠百结。 末了,是兰芷先将眼移开,垂眸静了片刻,“晚上,你们谁同我去?” “奴才去。”张荦几乎是脱口而出。 兰芷没搭理,转眼去看迎春,只见她含胸缩身立在墙角,眼珠盯着脚面不安地乱转,要不是怕在主子面前失礼,她估计要害怕得瑟瑟发抖。 孙喜来见兰芷看向他,没心没肺地笑了笑,一副不知者无畏的模样。 “喜来吧。”兰芷点完兵,也不管地上跪着的人,回房准备去了。 * 夏夜闷热,躁得能让不安的人心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殿外雷声轰隆,时而闪过一道劈电,将幽黑的房间衬得瘆人。 兰芷被灌了手脚无力的药汤,丢在宽大的床上,状如任人宰割的羔羊。 “轰隆——”又一声骇人的惊雷,伴着撞门声,兰芷一个激灵,心脏砰砰直跳。 一个手提酒壶的男人,七拐八拐地歪进殿来。 他穿着一身龙纹雍华的明黄锦袍,举手投足却颇有仙风道骨,口中吟诵:“灵琐无门,洞天看尽未长存。夜台回首,红尘踏遍不见君。” 又一声震人的雷霆,闪电划破夜幕,像要劈开他的脸,此时再是仙风道骨,也更像个从阴曹走出的恶魔。 兰芷眼睁睁看着男人,一点一点逼近自己…… “进来吧。”一声低沉稳重的男音将人拉回现世。 兰芷微微颔首,缓步走进里间。 皇帝搁下奏折票拟,从案上随手取了一本《左传》,踱到龙榻坐下。 兰芷低头立在榻前,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抬起头来。”上头又发了话。 兰芷只得垂着眼眸抬起头,她不敢看,上头的人到底是仙风道骨,还是地府恶鬼。 “朕记得你。” 皇帝记得她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倒也不算奇怪。这一世,距离那个闷雷骇人的夜晚才不过半年,皇帝也没到七老八十老眼昏花,对她有点印象,实属正常。 皇帝漫不经心地翻了两页书,倏地合上,“《左传》哀公元篇讲了什么?” 兰芷:??? * 张荦晚上仍住在后院的矮房,孙喜来原本住在永宁宫西边的耳房,现在分到兰芷院儿里,便也非要搬过来,跟张荦挤。 晚间,孙喜来将兰芷送到皇帝寝宫,就没他什么事了。眼见月色渐浓,他赶着回来睡觉,禀明了大太监,就自个儿先回来了。 此刻,他边收拾自己的行囊,边自来熟地跟张荦闲扯,说兰主子真是有福气,皇上都好久没召幸嫔妃了;又夸赞兰主子人如其名,跟兰花一样气韵高雅,怪不得皇上一眼就能瞧上。 张荦独坐灯下,没心思搭话。 巴掌大的房间内,就点着这么一盏油灯,他想着离光近点,是不是就能照清自己心中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主子困居在深宫,无人问津,如今一朝得宠,该是欢天喜地的大好事,可他心中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以他的年岁阅历,尚不明确这是怎样一种情绪,只觉得心将要被掏空了般。 记得小时候逢年过节,好不容易得了块爱吃的水晶桂花糕,他稀罕得像块宝,捧在手里怕摔了,揣在怀里怕碰了。 他左看右看,恨不能供起来,却被地主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儿子,一把夺去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