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即将降落,客舱里传来机长和空姐的声音。这个时节,从北至南,有一种十分割裂的感觉,昨夜他所在的城市下了场雨,好像在一夜之间入了秋,而她所在的城市,依旧是一片盛夏的景象。 在下飞机前,姚盛宇脱了羽绒服,外衣底下穿着一件短袖,刚走出机舱,就感觉到一阵热浪扑来。 天是湛蓝到近乎透明的,云像朵朵棉花一样柔软,洁净的空气迫不及待钻进身体,仿佛能够荡涤一切疲倦不堪。 他抬头望着蓝天,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想,这个小城市多么像套着一层玻璃保护罩,如此安逸,如此平静,如此美好,就像纷扰尘世里的一方小世界,外界的惊涛骇浪仿佛不曾沾染半点。 他将自己的家人安放在此处,让失去丈夫又失去儿子的母亲离开伤心之地安度晚年,让身为孤儿的侄女的健康免受低质量空气的侵扰,但是,却也将另一个她,安放在了本不属于她的世界。 她是崎岖峭拔的山间那朵盛放的花,野蛮生长,习惯了沉默,却未曾惧怕风雨,看似柔弱却带着一种坚韧不拔的力量,她挣脱了沉重的引力,轻飘飘降落在他的世界里。 然而,最终是,她被放进了安逸舒适的保护罩里,以爱之名。 她会喜欢这里吗?他再次在心里发问,哪怕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个答案告诉他,有些错误不可弥补,没有后悔药可吃。 姚盛宇取了行李,当他拉起拉杆箱的时候,一瞬间陷入了茫然。 以往他每次到来,无论多晚,都会有一个人站在接机口等待,她就像是他在这座城市的一个锚点,一个灯塔,寻常时刻毫无存在感,而一旦失去,才会察觉那个灯塔的重要性。 姚盛宇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又把手机放下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钟,她开车到机场需要一个小时,来来回回都得到十点钟,他得是多么自私,才会让她做这种事。 姚盛宇走出航站楼,打了一辆网约车。 这个地方的人,天生就有一种奇特的气质,说得好是松弛感,说不好是缺心眼,在开车的过程中,司机按下了接听键,和妻子吐槽今天遇到的奇葩事和奇葩客人,说了整整两分钟。 在挂电话前,司机还腻歪了好几句:“老婆我好爱你哦!爱你爱你mua!” 姚盛宇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 依照他的性格,他是会阻止司机的滔滔不绝,开车时接电话,不仅是制造噪音也会带来安全隐患。 但此刻,他按下了这种想法。这段时间,无论是在哪里,他对夫妻、情侣之间的琐事都充满了容忍,他会在一旁趁机观察这些人,究竟是如何在一起生活的。 无论他怎么观察,都难以看见一对正常夫妻的相处,像他和敬知一样充满了沉默和客气,全无半点喜怒哀乐,嬉笑怒骂和情绪波动。 他们像是摆在橱窗里的夫妻,精致,客气,却没有半点生命力。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到了市区,电动车大军飞速奔驰,汽车艰难穿行而过,此时,红灯亮了,司机在前方低声骂了几句。 姚盛宇看向窗外,这一眼,让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身穿正装,将头发盘了起来,是上班时的装扮,充满了优雅知性的美感。 她站在一辆汽车旁边,后座车门开着,从姚盛宇的角度,能看见车子里坐着一个人,但由于天色很黑,看不见具体情况。 下一刻,后座里的人伸出一只手。 那是一只年轻男性的手臂。 女人轻轻拍了一下那只手掌,把那只手臂推入车里,顺势把车门一关,对着那车子摆了摆手。她很少有这样活泼的动作,看得出来,此刻她的心情很不错。 姚盛宇瞳孔微缩,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他想要下车,司机说不能在此处停车。姚盛宇想要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