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廷率先冷了脸,不顾先生阻拦,愤然道:“看看这些蛮夷穿的什么,沐猴而冠!觊觎我国朝之心昭然若揭!” 教谕连忙上前去捂他的嘴:“闭嘴!” 学子们肃然,心中陡生一股锐气——金虏喜欢学汉人,却并非拜师学艺,而是屠戮、劫掠,只要遇到汉人,必定要杀光,不分男女老幼,都割下头颅,抛尸荒野。 这样的异族,哪怕是和谈,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养精蓄锐之举。 程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众人皆不言语,只默默看向下方,但金虏进入堡中之后,就不再有动静,也没有人出入。 大家站的累了,在石头上坐下,坐也坐的累了,腹中饥饿,仍然是没有动静——那堡中谈论的再激烈,他们在这山上,是一个字都听不到。 看来是不必再看了。 教谕先行离去,随后图南书院学子也回到堡中去,州学学子三三两两,又看了一会儿,慢慢散去,最后只剩下邬瑾和程廷还站在原地。 程廷对邬瑾低声道:“为何非要和?我看不如战,一仗把金虏打回老家去,你说呢?” 这个问题,邬瑾已经想过千百遍。 他慢慢回答了程廷:“我想现在的形势是非和不可,堡寨已不再是固若金汤,天灾又至,朝中军饷似乎也有所不足,战事起后,朝中——朝中甚至控制不住粮价,纵然陛下有雄心铲平金虏,也得先安内。” 他的眼睛比程廷看到更多——十石街变得动荡,一户户人家因为交不出赁钱而搬出去,又有一户户人家搬进来,初搬来时,还衣裳体面,再过上十天半个月,就开始在屋子里商议着卖儿卖女。 饼铺的生意也差了很多,邬母把一文钱掰成两文钱花,才能一面还债,一面活下去。 无家可归的小孩儿成了耗子,扯着一床破棉絮,到处絮窝,他夜里挑着箩筐去裕花街卖饼,时常能惊动一窝一窝的小乞丐。 他去李一贴的药铺里送了一次饼,发现药铺里生意都很惨淡——病不起,唯有一死。 这场连绵了三年的战事,从一开始就是不道义的,甚至并非两朝之争,而是由莫家的私心挑起,就连堡寨中的军队,也并非仁义之师。 邬瑾想应该停下了,让他们这些疲于活命的人,也喘一口气。 程廷不知米价,只知蝗灾过后,程家买了一次仆人,比起他买胖大海的时候,要便宜很多。 当时不曾细想,此时想来,百姓已经十分的艰辛了。 他那愤愤不平的心渐渐平息,和邬瑾一同回去休息,吃过午饭,邬瑾又出去看张家堡情形,太阳太大,程廷陪着他站了一刻钟,便灰溜溜撤了回来,只剩下邬瑾一个人还在毫无遮挡的太阳里站着。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