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再次发出响亮关门声,屋顶一行积雪被震动,滑了下来,倾在祁畅头上、身上。 祁畅从头凉到脚,从外冷到心,在一片极寒中茫茫然迈动脚步,片刻后开始狂奔。 一鼓作气跑回家中,他扶着门框,弯腰喘出大团大团白气,拂开仆人的手,直奔书房,急切地烧毁一切可疑之物。 他知道自己收受贿赂,篡改卷宗,罪不至死,罪不可恕的就是诬告莫聆风,但他还是要烧——倘若能反口呢?不能让这些东西连累他。 火光在院子里腾起来,纸片都变做灰烬,火光映照下,他面孔通红,脑海中翻来覆去,全是如何保全性命的办法。 屈打成招还是受人指使? 亦或是求莫聆风饶自己一命? 他绞尽脑汁,觉得每一个办法都可行,每一条路都能走,转念一想,却又是不行。 邬瑾为何要死谏? 他不怕死吗? 祁畅的神情在火光下很模糊,一点水光一闪而过,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眼泪,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后悔还是在嫉恨。 他恍惚着想:“听说邬瑾伤的很重,活下来就已经不容易了,陛下还会用他吗?用肯定还是要用的,可能会迁到岭南那样的地方去......他知道他的死谏,会害死我吗?” 想到“死”字,他忍不住哆嗦起来,又听到外面传来鸡人报辰时。 竟已是辰时? 早朝散了? 他让自己强行镇静下来,等火光完全熄灭,从水缸里舀出一瓢带薄冰的水洗脸洗手,对仆人准备的早饭视而不见,回屋去换一套粗布斓衫,戴了头巾,走出门去。 他要去见邬瑾。 敕令发出,邬瑾一定也从御史台狱回了家,他要向邬瑾讨个主意,让他给自己一条活路。 邬瑾心善,一定会帮他。 天光已经大亮,天色不再阴沉,早朝已散,随处可见官轿,还有学子聚集在一起,像猴似的伸胳膊伸腿,又叫又笑。 他从人群里挤过去,听出来他们是在欢呼——原来早朝时又生出许多大事,陛下再发数道利国利民敕令,学子们认为这是一种胜利,是他们以笔为刀,裹挟皇帝而得来的胜利。 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抓他的人一定已经在路上了,他要快点走到邬瑾身边去。 这种急迫的心情让他想到多年前在朔河边,他做骡子探朔河流沙,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见到邬瑾时,心情也和现在一样,迫切地站到他身边去。 那时的邬瑾,还是个少年,对上漏舶商时,神情还有几分胆怯和软弱。 但邬瑾最后还是为他驻足,伸手拽了他一把。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