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晏拔下了那缕白发,他低头看着掌心,神情怔忪。 这时有下人来禀,说是门外有人找他。 周怀晏挥手,马夫拉起车帘来,红褐缦衣的沙弥垂眉敛目,揣着两手安静站在不远处。 下人细声禀道:“是李首辅的人。” 周怀晏挑起眉来,沙弥近前,凑在他耳边说道:“大人午好,清正居士想请您到府上一坐。” 周怀晏瞭他一眼:“劳你带话回去,怀晏承蒙李首辅抬爱,无奈身在宫外,势微力薄,与首辅大人怕是风马牛不相及。” 沙弥声音脆亮:“清正居士心知大人忧思,特地喊小僧请您过去,是为您解难来了,还望大人择日赴约。” 周怀晏不答,他又道:“以汤止沸,沸乃不止,诚知其本,则去火而已矣。” “大人之忧有如顽疾,如不能从根拔除,长久下去也不过割肉补疮,又怎能彻底见好呢?” 周怀晏心下一凛,再看他时眼底藏了杀意。 小沙弥抬起脸来,眉眼纯净,仿若无垢。 周怀晏送走了沙弥,只说了句改日拜访,便遣车夫匆匆打道回府。 他脑中来回闪过周恒死前的话。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豢养私兵。” “我的好儿子,我死了,你以为你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长长久久么。” 周恒张狂大笑:“你最后还是会和我走上一样的路子,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宴儿,为父在下面等你!” 周怀晏头疼欲裂,倌儿探手过来,想要替他按按,周怀晏心烦,拒绝了。 他随手翻看信笺,翻到其中一封时停了下来,他见那信上说,始终没找到叶璟明踪迹,但在陆景城事发的山脚下多了一处坟冢,应是叶璟明立下的。 坟里不见尸身,是座空坟,碑上记“唐君之墓”,右下小字书,友叶璟明,泣立。 加央许是尸骨无存了,尽管两方人马都寻他不着,但想来也凶多吉少。 但是叶璟明还是为他堆了一座坟茔。 周怀晏满眼阴郁,路上始终不发一言,倌儿还在一旁期期艾艾地瞧着他,想讨他一个笑脸。 周怀晏冷不丁道一句:“我死后,你也会为我造坟立碑吗?” 倌儿神色一变,跪下身来,小巧的下巴枕在他膝头,仰脸讨喜地看他。 他娇声道:“盟主如今正是意气焕发的时候,日后也当是长命富贵,奴福薄,便是盟主百年,奴也没有叩拜盟主的那份福气。” 周怀晏看一看他,笑出声来。 上位者气息微凉,喜怒不定,倌儿拿捏不准他心意,心头一阵忐忑。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