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在这雪地中渐行渐远,雾气朦胧,很快,严府众人便再看不见她们的身影了。 即将出宿州城时,坐在骡车上的崔灵仪回头望了望身后。远处的人早已看不见了,昨夜的雪如今已被踩成了泥,脏兮兮的,但车轮印和骡蹄印却依旧明显。只要走过,必然会留下痕迹。 但是,若是雪彻底融化了呢? “在想什么?”癸娘轻声问。 “没什么,”崔灵仪笑了笑,又扭过头来,只望着前方,又慨然道,“世间这么大,人却这么渺小,其实……很多时候,我们所做之事,都没什么意义,对吧?只怕,到最后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于天地而言,或许如此。可是,人总是要遵从本心的。”城门的阴影从两人额面上缓慢划过,癸娘的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缓慢平和。 “可是……”崔灵仪话到嘴边,想了想,却又叹了口气,“罢了,没什么。” “你想说什么?”癸娘追问着。 崔灵仪仰头望着天,道:“若是我的存在无法留下任何痕迹,那我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她说着,又自嘲笑道:“我知道,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如今,这世上没几个人认识我。若是我死了,有谁会在意我?” “你暂时不会死,”癸娘说,“不,很长一段时间内,你都不会死。” “多谢啦,”崔灵仪垂眸笑着,“癸娘,其实,你挺会安慰人的。” “我只是知道,你有些害怕,”癸娘说着,从袖子里伸出手来,摸索过去,握住了崔灵仪的手,“虽然我不知为何我无法确切地卜算出姜惜容的去处,可我相信,她应当还在这世上。你在这世间还有一个亲近的人,她会记得你。” “那你呢?”崔灵仪问得突然。她睁大了眼睛,只满眼期盼地看着癸娘。可天地间却好似忽然安静下来,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崔灵仪只听见了那蹄子向前的哒哒声,和积雪压折枯枝的哗哗声。 “你呢?”她不自觉又问了一句,声音竟还有些发颤。 癸娘微微一笑:“自然。” 这无疑是个肯定的答复,可是崔灵仪却没有预想中的开心。于是,她又看向了远方,恢复了以往的缄默。 如她方才所说,癸娘的确是很会安慰人的。 天下之大,一人之悲欢很难被另一人感知,一地之飘雪也很难穿过旷野、山岭到达另一处。走出宿州城二十多里地时,地上便一丁点儿雪都看不见了。明明相距不远,却仿佛不在同一片天底下。 没了大雪阻挡,两人赶起路来,便也更快了些。幸而严府给了不少盘缠,让她们不至于受风餐露宿之苦。如此赶路半月有余,两人终于到了睢阳的地界上。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