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那是一种令人上瘾的感觉。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愉悦,远大于成为模仿对象所要付出的心血。就像他大费周折把柳生从学生会叫过来,代替自己参加放学后的训练,却只是为了拎着书包出去闲逛。五月初的白昼正逐渐变长,天气温和,阳光明媚,河岸两侧的斜堤上长着薄薄一层青草,他把书包一扔,头枕着校服外套打游戏,醒过来的时候,另一个“自己”正双手插兜打量他。 他揉揉眼睛:“放学了?” “请不要顶着我的脸在这种地方睡觉,仁王君。”另一个“自己”摘下假发,从书包中取出眼镜,“我的请假理由是风纪委员会值班。” “真田不会去问的——”他坐起来,把书包挂在肩上,随手摘了胸前的领带,“下次我帮你打掩护就是了。” 正版柳生扶了扶镜架:“没有下次了,adieu。” 仁王跟在他身后离开河堤,翻过路边的栏杆,心想,绅士的话并非一诺千金,他说没有下次,应该还是会有的。 同年十一月,正值南半球的春天,灰色温暖的夜晚降临到墨尔本,世界赛选手村高大的建筑楼之间流散着柔和温暖的气息,从窗口往下望,网状的道路如同发光的珍珠,高高的灯柱照射着路上身着队服的人群图案,它们不断改变形状和颜色,将不绝于耳的低声细语抛向暖洋洋的夜空。 他将视线移回眼前,告诉柳生,明天的比赛,将是我最后的幻影。 柳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说,你是认真的吗? 仁王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心里突然想起关东大赛的时候,自己装扮成他,在关东决赛现场假正经说,仁王,给我认真点打球,游戏就到此为止。 如今他们乘着飞机来到南半球,这个春天和半年前的春天仿佛没有差别。然而那个单纯只为吓到队友或对手的游戏早就结束了。 “迄今为止,我幻化了各式各样的人。”他顿了顿,“越是逼近真人,越是能看清那些人的挫折、思想以及努力的人生,心情也随之变得很郁闷。” 比赛录像在电脑屏幕上动起来。无数的命运,或者尚且不能称为命运的经历,由视网膜上的视觉神经输入大脑,在他身上砌出另一个自己。 “仁王雅治”的速度、力量、体力、精神、技术,成为一幅等待上传数据的空白五维图。幻影臻于极致,连对象的心境也完美复刻。伴随那种演出成功的眩晕感一同到来的,则是某种即将越界的体验:与其说是他在幻影某人,不如说是那些人借助他道成肉身。 肉身沉重。他所追求的轻盈感,在一场又一场比赛中逐渐消失。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