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糊弄过去呗。反正人家是来随礼的,离不离婚,都给那点钱。我爸又要面子,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往外说的。” 阳光穿透玻璃顶棚洒在海豚表演的池子上,三色皮球悠悠打转,波纹一圈圈荡开。早川这样说着,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又仿是笑累了,平添几分酸涩:幸村精市是不是不会安慰人啊。不会安慰人也可以不用安慰。又不是非得……算了。他也是好心。 母亲刚才旁敲侧击透露许多。倘若他心宽,很可以当做没听见,转头就忘掉。然而他没有。这体贴来得太迟,错过了她晕头转向的忙碌时节,又太不像昔日作壁上观的幸村,早川有些错愕,却到底是轻轻开了口。 “其实也还好,你光是想,总会觉得难办。真硬着头皮往前走,也就这么过去了。陪床挺无聊的,我爸清醒的时间也不多,我坐在那儿,就想起姐姐。她走得太突然,我一时间接受不了。换成我爸,完全反过来,结局反正都已经写好,我们只是等着,静静地等。” 父亲到底老了。外面风大雨大,家里福大命大。长夜里,万籁俱寂的时刻,只她和父亲,悄悄醒着。父亲说不出话,似乎也无话说。早川脑子里像放幻灯,提前预演着丧事的流程。事情要怎么做,母亲早已细细嘱咐过,父亲那边的亲友,也旁敲侧击问了许多次。她说不要紧的,你们看,我都记着呢,一张excel表格展开,从头到尾,列着父亲病发以来的各种事项,每条进账…… “也没什么,”她耸耸肩,“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嘛。” 遗体告别、火化、下葬。她独自去殡仪馆前台结账,回想自己这些天做的每件事,觉得面面俱到,无懈可击。却又好像遗漏了什么。久久站定,才霍然省起,十五岁时送别姐姐,曾在心里幼稚许诺,从此之后做的每件事情,都要让爸爸妈妈瞧得上、看得起。然而那又怎样呢?丧事办得再体面风光,已阖眼的人,都不会夸奖一句。 幸村犹豫片刻,看她表情平淡,似乎在思考这反应是真是假。捱过一段沉默,轻声道:“我刚才一直在想,高中的时候,我可能把很多事情都看得太简单了。” 这话和自己昨晚说的一模一样。早川愣住,眼珠凝在眶里,一时间分不清他是不是在钓鱼,正踌躇着,又听他仿佛用了极大勇气说下去:“你姐姐对你来说,应该……不只是永远无法超越的人吧。我那时刺激你太过了,只想看你会把自己逼到什么程度,没想那么多。” 这样的话,放到一个成年人口中,简直像电视剧台词。幸村自己也有点窘迫,说完了,便转过头看她,眼底带着笑。那目光像烫手的山芋,早川实在接不住,然而又不忍丢。“哎呀,”她说,“怎么突然说到这个。”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