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看起来更好走的路:只当一个受宠的女儿、当一个被丈夫奉承的妻子,指望着儿子为自己撑腰出气。 一个握不住权力的女人,只能任人宰割。在权力面前,无所谓男人、女人,通往权力之前的路,没有一条是容易的。她以为自己是女人,所以可以凭借着父亲的宠爱、丈夫的体面,和将来儿子的出息,走一条捷径。没有捷径。 在潮州时,她没有土地,只能靠着自己的双手去开垦荒地。土地里长着野草、埋着石头,她必须靠自己的力气把一块荒地开垦为熟田,她和泽晋努力了一个月,手上都长满了水泡,只不过开出了一小块菜地。 潮州天气湿热,她在田中劳作时,忽然怀念起了北方。寒冷,潮州从不下雪,她渴望感受到雪的寒冷——即使那种寒冷会让她感受到刺骨的疼痛。 她在潮州住了两年,二哥把北方搞丢了。 三哥成了皇帝。 三哥关爱她,可她明白,有一些东西,已经在暗中发生了改变——她不只需要三哥的关爱,她需要三哥给她切实的权力。她希望自己能读更多的书、帐下有更多贤才,她希望自己能紧紧握住权力、掌管一方土地。她不想只当一个让哥哥开心的好妹妹了——就像以往只当一个讨父亲喜欢的好女儿那样。 她给她唯一还活着的亲哥哥——她的三哥——写信,在信中追忆长安的冬天,问三哥想不想回到北方。 建业下雪了吗? 骨肉之情是一种奇异的情感。恨的时候,他们恨得不对方死去,可是当怀念起对方,她又热泪盈眶。 二哥的陵墓上,落雪了吗?二哥被烧成了焦炭,草草下葬,墓室中少有陪葬之物。落得这样的下场,二哥可甘心么? 她忽然异常怀念逝去多年的长姐,怀念长姐的谋略与仁慈、怀念长姐的抱负与野心。长姐曾说,如果她有功绩,她最大的功绩是从男人手里抢回了女人做人的权力。抢,她确定长姐用的是抢字——不要指望着男人的怜悯与同情,长姐说在许朝的律法上,丈夫不用为妻子守节,而妻子要为丈夫守节;儿子可以分得父母的家产,而女儿得不到任何东西。 男人写了律法,男人说女人不可以做皇帝,而长姐想做皇帝——她有这样的能力,也有这样的野心,她要从做一位与众不同的皇太女开始,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野心。 天不遂人愿,长姐的皇帝之梦止步于隆正十九年。 她想回到长安,去长姐的成陵扫墓,扫去石像生上的积雪,然后跪坐垫子上,向长姐诉说自己的心事。长姐早已离开,而她在冥冥中抓住长姐留下的微弱火苗,那火焰在她的心中跳动,让她开口预言自己的命数。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