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 第五岐不会不认得杀生剑。这是他的第一把剑,剑有前罪,出佛身血。老师把杀生剑给他,又赠他道剑春冰,要他自警罪孽、常戒杀心。 春冰早就断了,他后来杀了无数的人。杀心,一杀多生,不,他不在意是否有“多生”……他要该死的人都去死,他杀了沮渠隋——沮渠隋的头已经悬在北城门上了! 他要沮渠隋死!必须死。罪孽不罪孽,与他何干。他只是要沮渠隋死。 一杀多生,杀生剑不在他的手上。 杀生剑贴在颈侧,第五岐说不清心中浮起的是杀意,还是对杀意的哀悼,那些迅猛酷烈的情绪戛然中止、凭空消散。他听见自己说:“……奉玄。” 奉玄。 近乎一声叹息。他不敢将这两个字念得太清晰,害怕惊散了……惊散了什么?不知道。 他害怕惊散了什么东西。他想要转头去看身后的奉玄。他叫“奉玄”也好、叫“汝宁”也好、叫“八郎”也好,他想看一看荀靖之,他无比渴望看一看荀靖之—— 贴在颈侧的剑已经松下来了,可第五岐听不见身后的人说话。奉玄……在沉默中,第五岐的心内忽然生出了一种惊恐,这惊恐一把攫住了他,如在悬崖前踏空一般,刹那坠落,愈发恐怖——身后的人不是奉玄吗?! ……不是奉玄在拿着杀生剑吗?!他抓住剑身,一横心转过了身去。 杀生剑割破了第五岐的手,第五岐感觉不到疼。血哗哗地流,第五岐看见了荀靖之。 荀靖之满面泪痕,说不出一句话,只是静静看着第五岐,不解地看着他,眉心处微微皱起,皱成一个很浅的“川”字。 白色的。 白色的不是菊花。 白色的,雪一样的颜色,白色的头发。 荀靖之说:“手。” 第五岐感觉眼眶肿胀发烫,“手。”第五岐抬手,去抓荀靖之。 荀靖之往后闪了一步。 第五岐几乎要以为,前面的人只是一个影子,他走了一步,一把抓住了荀靖之的手腕,实实在在抓住了荀靖之的手腕。 杀生剑掉在地上。 荀靖之低头,看到了袖子上的血迹,第五岐的手在流血。 他撇了一下嘴,像是想忍住眼里的泪水,却只是徒劳无功,隔了片刻,他说:“破了。” 破了。活人的血,真烫人啊。沾到第五岐的血的地方,像是有火在烧,烧得再大一些吧——让他知道,他还活着。鬼如何有血。 信。信什么? 荀靖之信得太少了,那信给他带来的东西太多,压折了他的信,竟让他无法再信分毫了。他碰了一下第五岐的手,确确实实碰到了他的手背,然后他扣住了第五岐的手。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