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车的经验不多,面容端肃握紧了方向盘。苏承骏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样子,说:“你先睡,换我吧。” 梁爽表情瞬间温柔,扭头极快地给了他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笑容:“我睡不着,倒是你刚出差还没缓过来,别把瞌睡虫放走了。” 苏承骏仍不放心,她笑,实际上已做出决定:“我稳着呢,到后面服务区再来换我。” 苏承骏若有所思,他躺回去。这个视角只能看到梁爽一点侧影,在夜灯之下,模糊又清晰。第一次在心里得到答案的时候,他没有想到,关于她的一切会这样好。 他想,跟这个姑娘一起,他有勇气去到人生的任何地方。 苏承骏刚结束一段折磨人的出差,怕自己到点醒不来,给自己定了个两小时的闹钟,以免耽误换班。他还想多跟正开车的梁爽说说话,结果在后座躺下没多久就真的扛不住睡着了。 梁爽开到一个服务区停下,瞥见苏承骏睡得正熟。她静静瞧了苏承骏片刻,轻手轻脚从他手中抽出手机来,用自己的指纹解锁,关掉了他的闹钟。她给车窗开了道小缝再关上车门,自己下去点燃一根烟。 在那根烟的时间里,她想到了很多事。 很好的爱,她想。程囿群得到的是很好的爱。而那一刻,她奇异地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如果林翠跟程囿群一样,有一对优雅的父母,会在她小时候教会她书法,教她唱歌,会把她送进昂贵的艺术学校,她有机会进入电视台……等那样的林翠当了母亲,是否还会带着为难和心疼给她介绍一盘猪头肉,并同时规劝她:“丑是丑了一点,但家境不错的”? 林翠生她的时候大概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生她。这世界上能够活明白的人本就是凤毛麟角,更多人被潮流裹挟,跌跌撞撞用尽力气,到头来并不知道自己的方向为什么朝向这里。 梁爽想,她从前苛责的是林翠为什么不跳出自己的阶级和处境去思考问题。这难度好比有人叫她抓着自己的马尾把自己吊起来。 如果父母对她没有一份主观恶意,那答案是什么呢?或许是贫乏的生活里,开不出从容优雅的花。所得太少,生活太难,能抓得住谁,谁就共享这一段痛苦挣扎的命运。他们没有获得超出自己认知和处境的道德,他们理解的生活就是那样一种东西。 从前的她也好,老梁和林翠也好,就是这么在有限的余地里,有限的资源里,别别扭扭,互相需要和互相伤害,最后变成了这样。 如果她不够坚定,也会一不留神就走进那个模式下的老路,然后跟老梁、林翠相互埋怨,带着拆不开的爱和恨,持续不停地再彼此伤害又彼此依赖。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