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逸继续道:“假使救完人后,你全家身无分文,连饭也吃不上,陶娘子和你女儿即刻便要饿死了。你是救还是不救?” 张烈迟疑起来,他不是不想救兄弟,可夫人和盈儿也是他的骨肉至亲,拆东墙补西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再加上如今三弟眼往头顶上长,见了自己只有嫌弃和鄙夷,年节时送的礼,都被他叫下人从后门丢出去。人心都是肉长的,长年累月地被自家兄弟这般相待,便是有十分的情义,也去得七七八八了。 见他踟蹰着不开口,方如逸心中有了不少成算,饮了口茶道:“张先生,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你在兄弟和妻女之间做个抉择,而是想让你明白,兄弟是亲人,妻女也是亲人,你既成了家,便不能只考虑兄弟父母,却让妻女日日夜夜跟着受苦。 若真有那么一日,你变卖完所有家私后,猛然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半点营生,想再挣出一份家业来,也无处使劲用力。” 张烈摇头叹气:“小人自然不愿她们跟着小人受苦遭罪,可小人过完年就三十四了,奔着四十岁去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再找一份营生。况且小人才干平平,没有三弟那般得力,又会说话,就算侥幸中了武举人,小人这张笨嘴也不堪大用。” “张先生,你有去考过武举么?” 张烈愣神:“没,没有。” “既然没试过,也没步入官场,怎能说自己不堪大用?”方如逸神色肃然。“张先生,我从不觉得年岁长幼是什么天大的阻碍。在漠北,不管你是几岁,都要懂如何帮家人躲避风沙,戎族来犯时,就算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也得拿家伙干仗。 你曾在玄海滨从过军,定是知道东瀛人常犯海境,住在海边的人家,半大的娃娃都要懂些杀人护家的招式。 我听说,前些年宁水卫的驻兵换防时,东瀛人趁机作乱,是住在附近的那些平头百姓,拿着锄头菜刀拼死抵挡,这才守住了边防。 他们这么做,心中想的难道是什么家国大义、驻守边疆么?不,他们只是想着,东瀛人行事暴烈,手段残忍,若真被他们占领了宁水卫,自己和家人就没有好日子过,这才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拼命。 张先生,手无缚鸡之力者,尚且知道想法子护住家人,何况你一个身负武学,又懂兵策之人呢?你有能力,更应该站出来,不说什么收复边疆的大话,至少山雨欲来时,你能成为家人的依靠。” 张烈心中震荡难安。 方如逸的一番话,犹如巨斧,劈开了他的自欺欺人。 他不愿再入军营,嘴上说是怕万一惹出祸事,累及家人,可他自己却明白,那不过是他害怕又被拖入大牢,日日惊慌的借口。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