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轻灵而缥缈,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先生从不会这么说,这就是不同,也是你输给他的地方。” “没有谁生来就是该做某件事的,世家不是生来高贵,庶族也不是生来贫贱;智者并非生来就该入仕,愚者也非生来该受人嘲讽;男子不是生来就该打仗,女子也不是生来就该相夫教子……一个人该做什么,应当由他自己决定,而不是被他人眼光胁迫。曾经的你,并没有这样的偏见,甚至十分佩服你的那位姑祖母,还记得吗?” 萧睿浑身一震,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喉头,让他一时失语。 “我王萱,虽然是个女子,却也向往为苍生立命的先贤圣人,我要嫁的人,不需要他出身高贵,也不需要他权倾天下,只要他懂得尊重我,尊重我的想法和选择,足矣。” “可,裴稹并非良人,他已经是当朝太子,将来注定三宫六院,佳丽三千,他能尊重你一时,还能尊重你一生一世吗?” 王萱终于露出了笑容,道:“我相信他。” “你不相信我。” “他值得相信。” 换言之,你并不值得相信。 萧睿一下子失了气力,瘫坐在榻上,将那坛酒打开,浇在自己头上,他面部狰狞,笑得很用力,很大声。 第92章 虚与委蛇 夜渐渐深了, 萧睿醉倒在地上,抱着酒坛痴痴傻傻地笑, 一直说着胡话,并没有对王萱做什么。 王萱跻坐在里间,偶尔将视线分给萧睿片刻, 确认他没有伤害自己,就转过头继续沉思。 其实这一次的绑架手法,同两年前那次很像——都是“借刀杀人”,都选择了对她没有太大恶意, 她三言两语就能对付的人, 目的似乎都是她的婚事,或者说,她这个人。 那一次, 她被绑的契机是文惠帝下令, 甄选世家女入宫, 她在待选之列;这一次,是太子万里而归,却率先驾临她的及笄礼,因而全京盛传她会是未来的太子妃。显然,幕后之人对她有着某种执念, 却不敢光明正大地去王家提亲, 而且,他很有可能与夏虞的胡商有关系。 因为她在这房间里仔细翻看过了,那只花纹奇特的香炉, 上面的纹饰是夏虞特有。经过西域之路传来中原的香料数不胜数,夏虞作为其中阻隔,已经中断大端与西域的香料生意多年,端人想要采买西域香料,必须经过夏虞的胡商,并且只能地下交易。 几乎是灵光乍现,房门被人推开的瞬间,王萱看到了她心底猜想的那个人。 那是一种可怕的直觉,来自于她天生的聪慧与敏锐,也来自于她细致入微的观察和思考。 一身白衣的李佶走了进来。他似乎十分喜爱广袖羽衣,也很爱洁净的白色,束着玉冠,一双绿眸深不见底,就算是衣着打扮上再像端人,他也是半个货真价实的夏虞人。 “嘉宁县主?你怎会在此?”李佶满脸错愕,看向王萱的眼神惊喜而热烈。 王萱看了一眼地上烂醉如泥的萧睿,心知他也靠不住,于是用帕子掩了面,勉强逼出几滴眼泪来,声音低哑哽咽,装出一副余惊未定的样子,道:“今日我去大报恩寺祭奠亡母,不知怎么昏倒了,醒来就在这里了,世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这是东城外一处山庄酒楼的后院,来往的夏虞人极多,你也知道——”他指了指自己,“心情烦闷的时候,我常来这里喝喝酒。” 李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居心在她面前已经昭然若揭,装模作样地走过去摇了摇萧睿的肩膀:“世子,世子?” 又转头问她:“宸王世子怎么会在这里?” 王萱哽咽道:“他喝醉了,方才他对我……” “他对你怎么了?!”李佶激动地奔过来,抓住了王萱的手腕,眼里的关心倒不似作伪,只是王萱瞧着,实在恶心极了。 “萧睿他胡言乱语,一直说想要娶我为妻,问我愿不愿意,我只让他去王家提亲,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肯,还疯了一样胡乱攀咬他人,我真是怕极了。”王萱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梨花带雨,我见犹怜。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