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骗子。 骗自己,骗弟弟们,骗她。 从始至终,他都是那个善行骗术的丑角。 ——— 浚抱着少女回到了属于她的小屋,将她放进床褥里,顺便掖了掖被角。 哎…… 曾经何须为这些琐事而费解,时过境迁,是他们变得不忍心了。 若非瞒不下去,他甚至不愿在姚幺身上用楔骨石的粉沫。 虽能模糊短期内的记忆,将泽犯下的过错掩盖,却会让她受上几天身热之苦,身体的耐受能力也会出现一定幅度的下降。 故而这几日的交合夜,对于她来说,也许变得更加难熬了。 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后,思来想去,心头压着的事情太多,让浚不由烦躁。 这次来犯的敌人难缠,到现在也没解决干净,泽又不让人省心,囡囡那儿也出了岔子。 真是…… 不行,他得静下来。 游移至偏房,浚拿出用兽毛制的毫笔和一些薄纸,随意蘸了点墨,深呼吸了一会儿,慢悠悠开始写起来。 每每燥意难退时,他便用这个方法舒缓。 写的内容也十分单一,毕竟人族与蛇人族的文字存在差异,他虽会说人族的语言,也认得不少文字,但能下笔写的,不过几个字。 云谁之思。 短短四个字,慢慢铺满整整一页纸,而这样的纸,又铺了整整一桌子。 从一开始的歪歪扭扭,到如今的工整有形。 时间过得真快啊。 这还是囡囡教他的呢…… “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 灯火高悬之夜,少女如是说道。 “有言是女子对一面之缘的舞狮者心生情愫,而作此名句。” 云谁之思,西方美人…… 火树银花,彩铃碎响,衣袂翩扬,袖摆绞迭。 那时他正目盲,视野所及均是昏暗而模糊,烟火映不入瞳孔,耳旁的笑意却是真切的。 “浚哥哥,你瞧不见,且听我说道说道?” 意随言转,身随心动。 花火节时的长街热闹,少女窈窕的轮廓融入了暖亮的灯火,拉起他的袖角,人间的温度仿佛便也顺着烧灼了过来。 硕人俣俣,公庭万舞。 “哈哈,刚刚舞狮的鬓发撩过了你的头顶呢……” “快听,江头的烟火盛会开始了——” “我也给你点一盏华枝灯吧,爹爹和娘亲曾经为我点过,这象征着最亲近的人给予的最美好的祝福。” 站在他面前的,明明是他的仇人…… “浚哥哥,你也感到开心吗?” 划拉—— 手执之笔不稳,笔锋未勾,反而撇了下去,在纸中央划出一道刺眼的污痕。 啊…… 浚愣了一会儿,将毫笔搁在一旁的墨砚上。 换一张吧。 方才的失误让笔尖的毫毛开了叉,不得不将整个笔头浸旋进墨中,直到浸透了,才回复漂亮的形状。 毫尖鼓出了墨滴,啪嗒落在下方新的纸页上。 浚无暇顾及。 一笔一划,男人专注而珍重。 云谁之思。 云谁之思。 诗句中的女子心悦于花火中魁梧矫健的舞狮人,却也知这只会是一场短暂的悸动。 花火已逝,前尘封埋。 就像大梦一场,他也早该醒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