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的日子总是宁静怡然。松林,云海,神像,只不时为铜臭发愁,倒也过得风平浪静。 要说观里最热闹的时候,当属每年正月十五。那日是上元节,上元天官圣诞,也是祖天师圣诞。焚香上表,开坛唱咒,山下灯火通明,山上烟雾缭绕,呈贡满堂,无一不喜。 道观即将关山门,灵玑回神殿一一清点,经过慈航殿,听到细微的响动和些微的人声。纠结了一会儿,去侧殿拿了拂尘来,她轻手将门推开走了进去,殿内未有烛光香火,漆黑一片,只有夕阳趴在地砖上,留下一抹金光。 进了殿,那声响听得愈发清楚,慈航殿并不算大,方方正正一间,蒲团供桌,神仙静默,一览无余。灵玑紧紧握着手中拂尘,咳嗽了两声。那细小声音也跟着一顿,渐渐安静下来。 她听见了,清晰的哭声。 灵玑放下拂尘,走到了神像后,只见到一个背影。 “善信请出来吧。” 那人背过身,整理了会,才垂着眼转过身来,谨小慎微地开口。 “道长。” 男人抬起头,面容清秀,身量不高。头上束着粗布葛巾,青色长袍短了一截,露出穿着草鞋的双脚,两手攥着衣边,指节发白。 如今可是深冬时节。 “桃江萧氏,惊扰仙君与道长,请您罚我。”说完似是害怕,又低着头,不发一言。 灵玑一笑,摇摇头。 “今日圣诞,祖师说,不罚。” 男人一愣,抬起头,原本因着恐惧而忐忑不安的心情,在见到灵玑之后莫名落到实地。 他一抬头,灵玑便看到了他脖子上的掐痕,绯红的一圈,甚是吓人。 “天就要黑了,善信不饿吗?” 萧氏如何听不出,他心底感激灵玑话里的照顾,转而想到什么,面上浮现一丝恐惧。 他白着脸,神色犹豫,怯懦道:“我可以在观里住一晚吗?” 灵玑想了想,回他:“今日是上元节。” 乌青的眸子沉静,似能抚平一切。 萧氏低下头,脚边有些水渍,是方才哭的。他蹲下身,用里层的衣摆去擦,水渍其实只有一点,但他却擦了很久。不知为何,他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又或者不是力气,而是勇气。 男人明明是蹲在地上,可更像是跪在地上。 萧氏闭了闭眼,下定决心道:“我知道……道长,就一晚。” 灵玑有些不忍,她看向窗外,暮色已至,仅剩天边残红。 她回到殿前拿上拂尘,对着神像后的人说道:“天已黑,善信随我来。” 萧氏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如溺水之人被递来救命稻草。 此时没什么人住观,灵玑安排好厢房,又拿了晚饭与被褥来。萧氏全程拘谨站着,一双眼睛想看灵玑又不敢看,本想帮忙,因着男女大防,又不敢上前了。 整理床榻时,萧氏坚决不肯让灵玑动手了,惨白的面色好转,被炭盆里的热气带上一丝颜色。 “今日多谢道长了,不敢再劳烦您,这些我自己来就可以。” 灵玑看了他一眼,看得男人颇为紧张。 “衣服在柜子里,灶上烧了热水,出门左转第叁间就是,晚些我再来。” 萧氏木讷地点点头,待灵玑离开,才阖上门。 稍晚些时候,灵玑过去送伤药,老道士也被喊了过来。 号过脉,只说是一些外伤,染上寒气泡过热水就好了。 交代完一切,灵玑走在老道士后面,出门前,萧氏感激地望向她。 灵玑漠然颔首。 出了客院,老道士忽然停下来,转身问她:“为何留他?” 只身前来,也无其它住客,于礼来讲,不该留的。 灵玑停下来,郑重地向老道士解释。 “去岁观里一梁柱遭虫蚀,化缘时正是那位公子施舍了一根圆木。” 老道士捏捏并不存在的胡须,惊叹道:“哦!原来如此,哎呀!老糊涂,怎的就忘了!” “您向来记性不好,那日回来已经祈福过了。”少女有些无奈,老道士总是丢叁落四,她俨然是这观里的住持了。 “化缘,化愿,受十方供养,与十方结缘。那梁柱立在慈航殿里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