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裴悬已经离开会场。 “宴会接近尾声,让我们举杯同庆三年同舟共济的同学情谊,为我们的未来干杯!祝愿大家都奔向美好未来!祝愿老师们身体健健万事如意!” 宁欢踉跄着离开了会场。 填志愿是件难事。姑父姑姑都没念过大学,表妹还在念初中,压根考虑不到大学。这也是件好事,因为宁欢有填志愿的自由。 宁欢咬唇,鼓起勇气给裴悬发了条信息:你打算报哪里的大学呀? 她不奢求裴悬回她哪个具体的大学,只要能有个地区就好……可惜消息和高考之后的无数条消息一样石沉大海。 她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眼红红的。 不回她,但是有空发朋友圈。不回她,但是有空给别的同学点赞。这是什么意思? 疏远把宁欢折磨得快疯了……她原打算等自己从家庭的桎梏里逃出来后,以一个合适的自由人身份与她再有深入联系,可是已经没机会了。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现如今教育体系似乎的确是倾向公平的,公平地以成绩为标准把不同的人聚集到一处,仁慈地允许差别很大的人书写共同篇章,却也残忍地从开始就预兆了殊途的结局——即便人们往往事后才彻彻底底意识到,就像那句常被提到的话,人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宁欢捂住眼睛在被窝里掉眼泪。 她和裴悬的故事也要像无数故事一样到此为止了。以后裴悬的人生将会顺风顺水风光无限,而自己会默默无闻地过完一生。 也许不久之后,裴悬就把她删掉。 也许不久之后,裴悬就把她忘记。 ——裴悬真的很坏。 宁欢抹去眼泪,她知道了,她知道裴悬为什么忽然开始疏远她——其实很早就有迹象在一点点地减少接触——她是想惩罚她,她是想要在这种时刻把高中最后阶段撑住她的信仰摧毁。 可是裴悬也很好。裴悬大可以使性子绊她,变本加厉欺负她,却还是选择了让她把重心落至高考上。高考对裴悬来说是小事,对宁欢来说,却是人生的一座大山。 宁欢难受得要命。她失去了一个对她很坏其实对她很好的人,她亲手放弃了人生中那道不一样的光然后固执地守在原地。 不该的,不应该的,她当时合该和她走的,不该笃定事情以后都会变好的。 为什么高考结束这个节骨眼就这么重要呢?她开始不断反思。大抵是因为自从她有了相对成熟的意识后,一直认定高考之后她的人生才真正开始。唯有高考之后,她才能有一定的经济条件独立。 宁欢记不清她当时不和裴悬走的心理活动了,只记得自己最后留在了阴暗潮湿的地方看着裴悬摔门而出,心里无比渴望所谓的高考结束后解放的“自由”。 然而,高考结束就证明她自由了吗?不是的。 有的人在十三四岁就能站起身与权威据理力争,有的人在十八岁后还是唯唯诺诺。成年,或者说高考,从不意味着自由,拥有底气并且做出属于自己的决定才是。从敢于起身那一刻起,十三四岁的人就拥有了比十八岁的人更大的自由——也许世俗不认定的、却切切实实的无法能再被忽视的自由。 宁欢啊,你为自己而活吗? 她扪心自问,第一次觉得名字是如此刺耳与陌生。 * 离志愿截止填报还有四天,宁欢已经定好了初稿,发去给班主任看,班主任暂时没回。 宁欢整日整夜在市图书馆做兼职,只为了多攒点钱。图书馆的工作简单,基本不用与人交流。 只是最近特别撑不下去罢了。 下班后,月色朦胧。 不想回去。表妹因为一些事在家里吵得天翻地覆,令人头痛。 循着夜色,她拐进一处小巷,在售货机前驻足。视线从矿泉水、果汁、碳酸饮料滑到下排的酒。在售的鸡尾酒4度不到,应该不至于喝醉。 干脆试着喝喝看吧?就当给这平静的生活添加一些波澜。 喝着像饮料,的的确确有酒味。 不喜欢,下次不想喝了。 她起身,头晕晕的,嘴里不舒服,去一旁公共卫生间漱口。看着镜面里反射出来的憔悴人像,宁欢鼻头一酸,忽地泪流满面。 抹了一把脸,晕乎乎往外走。灯影摇摇,宁欢头低着努力辨认周围人的脚步以防止踩到。 有人夺走了她手里剩下的酒……! “为什么喝酒?” 好熟悉的声音啊。 宁欢抬头,看见熟悉的脸后,眼泪又滚落,无声哭泣着。 裴悬看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