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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出这样的情绪来的,只知道一遇见她就忍不住注目。在他十余年枯燥乏味的帝王生涯里,这样的感觉是头一次,如此地真切,令人无法把持,哪怕明知道自己根本就不能沉溺。

    她的脸煞白,应该怕极了。皇帝冷笑了一声,将悬在半空的手极快地收了回去,复又摆出那寻常的端凝神色,回到炕上坐定了,说:“无碍。你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仔细伺候。”

    摇光便跪下磕头,回了“是”,却行退出了东暖阁。

    老太太这病来得快,去得却慢。摇光日日侍奉汤药,这么几日下来,人倒瘦了一圈。有时夜里要照看着换手帕子,往往没日没夜地守在榻边。苏塔和芳春毕竟上了年纪,底下的宫人来做,没有她熟练细致,她也放不下心,因此一直都是摇光在边上揽着所有的活。苏塔心疼得很,劝也劝不动,方才撂了帘子,从西暖阁里出来,看见芳春在廊子下站着,便招呼了一声:“大清早的,外头怪冷,小心风扑。”

    芳春转过身来,愁容满面,说:“你哪里知道我的心?我真是又心急又心疼。怎么一副副药下去,半点醒转的迹象都没有呢?”

    苏塔道:“老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人到这个年纪必然会有这么一遭,是没有办法的事。我知道你这几日忧心得很,我何尝不是?”

    芳春皱紧了眉头,“今儿还听万岁爷说要去祭天,闹得前朝沸沸扬扬。他们家里便没有玛玛了?我听了真是生气。”

    苏塔说你不知道,“祭天是大事,一年统共几次,皆有定例在那里。万岁爷不仅是她孙子,也是天下的君父。”她说着说着,却也叹了口气,“真要走到祭天这一步,情形就不大好了。万岁爷也很艰难,在这个当口上,咱们身边人得先定住神,不要让他在前朝不顺心,到了慈宁宫,更焦头烂额。”

    芳春往里头望了眼,还是放心不下,“那孩子你也瞧见了,这几日没好生歇过几回,我看着只是不说,心里不知道心疼成怎样。她刚来的时候是我照管的,可怜见儿的孩子,瘦成一把骨头。如今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又这样劳顿,纵然年轻,也不该受这样的磨折。”

    在蟹壳青的天色里,隐约透出几分日光。慈宁宫台基高,比别的宫室看得更为开阔。只见宫灯逶迤铺开一条宽阔笔直的道路,穿着驼色衣裳的宫监门在清晓里有条不紊地行走。遥遥听见几声击掌,便知道皇帝的御驾将近了。

    苏塔半边脸隐在天色里,连眉目也有些模糊。她自小跟着太皇太后,虽为主仆,却似姐妹。如今老了,两个小老太太都有开朗的心态。至少打芳春来太皇太后身边起,就从没见过这主仆二人有为什么事一脸愁云。芳春就着廊子上悬着的宫灯打量苏塔的神色,却见她两眉之间笼着一股愁云,愈发不安起来,索性问:“老姐姐,你心里有事,好与不好,还请不要瞒我。”

    苏塔道:“并非我要瞒你,我也拿不准信。前几日贵主子领着几位嫔主来探望,人过了慈宁门,才让通传内殿。舒宜里氏的事情,你我都知道,所以我是让摇丫头能避则避。那日避之不及,贵妃与她打了个照面。若单说贵妃瞧见了,也不碍事,认不出来。可是宁嫔也看见了。”

    “宁嫔?”

    苏塔说是,“老姓鄂硕特氏。绰奇的闺女。”

    饶是芳春再镇定,此时也有些心慌。鄂硕特氏、托奇楚氏在此回最为出力,一开始弹劾硕放的折子便是绰奇所上。记得那天老太太得了消息很是生气,虽然并没有表露出来,慈宁宫里的人也是提心吊胆伺候了三日。

    芳春有些茫然,喃喃道:“那怎么保她……那怎么保她?”

    人站在万重宫墙下,无端也觉得自己很渺小。苏塔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青灰色的天际,重重飞檐凌厉如钩,仿佛随时便可以追魂摄命一样。御前清道的声音愈发地近了,苏塔心中忽然闪过一个电光火石般的念头,刹那间照亮了她心中的天光。在一片萧肃的溟濛里,身着石青色外袍的皇帝已过了慈宁门,正拾级而上,隐隐露出他佛头青色的袍角。

    苏塔和芳春忙迎上去,皇帝神色凝重,却还是亲近地叫了声“玛嬷”,旋即问:“今儿老祖宗好一些了?”

    芳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倒教皇帝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m.DxsZXeD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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