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黎交代完,大步上前,去唤呆愣在原地的狼狈少年。 “走了,去别处说。”转身走了几步,却没听到身后有跟上来的声响,回头瞧他,“怎么?” 见少年呆愣在原地,又变成了昨夜那副她所熟悉的模样,眉头一挑,轻拽了他一下,玩笑道:“愣着干嘛?这些宵小之辈我都给你打跑了。” 她以为是少年又生出些无须有的担心,低声安慰,“放心,我没不信你,回去说。” 阿撤这才像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似的,低声应了,小媳妇一般,亦步亦趋地在她后面跟着。 厢房内,两人对坐。 纪黎无视掉自家亲爹想要一同在场旁听的请求,神色自然地给对面的人倒了杯热茶。 少年肤白如玉,好似边塞商人每每带回的几尊珍贵的琉璃玉器。 稍有不慎,怕是一碰就碎了。 她抬眸看着阿撤小心翼翼的模样,不自觉地放轻了语气,“先喝点茶暖和暖和。” “他们经常这样肆无忌惮吗?” 少年似乎被这话问得一愣,“也不是,只是...我与他们有些旧怨而已。” 想起那些人堂而皇之地嘲笑阿撤的神情,以及那声刺耳的“孤儿”,她没再开口。 琢磨着自己是否太直接了点,应该换个话题才是。 片刻后,听到少年有几分忐忑地询问,“我这次是不是给小姐添麻烦了...?”他语气低落,“对不起。” 纪黎避而不答,为他添了些茶,“你一直都在荣华寺住吗?” “不是,是,是我十岁生母亡故后...”他道:“旁人见我年幼都不肯收我做活,没办法只好一路跟着流民走,阴差阳错来到了这儿,后来老主持见我可怜收留了我,就一直待在这里了。” 她骤然意识到自己对对方的认识出现了几丝偏差,问,“你今年多大了?” 阿撤老老实实答话,“十五岁了。”桌案下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拧着旧了的衣袖。 “我并没有不信你,恰恰正相反,我信你不会这样。”察觉到他逐渐低落下去的声调,纪黎赶忙表明立场。 少年听了这话,猛地抬眼望她。 外头天已经大亮,大片的光晕投射进屋内。 光芒下,他那双丹凤眼眸里满是惊讶。 冷白如玉的面庞上,睫毛根根分明,轻颤间似乎带起一阵飓风。 伴着柔和的少女声音,明灭间,吹散他心底许久的惴惴不安。 “初相处时我就觉得你是心性善良之人。” “至于你刚刚说的麻烦,自然也算不上的,你从未给我添过麻烦,不必介怀。” 纪黎认真道:“刚才是我问得多了些,我并没有要盘问抑或是别的什么意思。” “我是有另外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想法。”凝视着少年眼角处的那颗小痣,问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道回将军府?” 阿撤不答,只一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半晌又垂下头,“我...我吗?” 他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失了心智,否则贵人又怎会向他抛出橄榄枝。 可下一瞬,他又有些胆怯,不知是说给纪黎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纪小姐对我的帮助已经很多了...” 他不该再奢望更多,他也不配得到这么多。 纪黎不知他心中想法,只当他是还有什么为难的事,“也不着急这一两日,你若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处理好了再去是一样的。” “我总想着我俩也算有缘,你与我回将军府在那边做活,不也是很好的吗?” 她见少年紧抿着唇,整个人缩在那,心下直叹气。 才十五岁,还是小孩子呢。 正欲再说些什么,下一瞬却见少年泪光盈盈,喉咙间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纪黎登时僵住了。 蓦然间有点手忙脚乱起来,“不是,你,你别哭呀!” “是不是我说错什么?我和你道歉便是,你别哭。” 看见对方因为她这话眼眶里红意更甚,干脆拿起帕子递给他,“你擦擦眼泪,不伤心,不伤心啊。” 阿撤嘴唇紧闭,拭去泪水静默了会儿,又变回那个自卑的旧模样。 只眼底残余的氤氲水光能证明他方才的失控。 “没事,我不哭了。”他刚平静下来,嗓音还有些哑。 像是鼓起了莫大勇气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