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颂墨顿了顿:“……只你一人?” “嗯。”周翰初说得云淡风轻,似乎一点也不因此事烦忧,“1908年,南方闹饥荒,我父母和兄弟姊妹都被饿死了,我一个人逃到了北平,在北平倒是能混些吃喝,没给饿死,后来又给碰到了一个贵人,跟着他一起投了军阀,后来他也死了,我倒是命大,一步一步的混到了这个位置上来。” “刀枪无眼,我如果不对别人狠一些,别人便会对我狠一些,”周翰初说到,“甭管她犯的是不是死罪,但只要留了她一命,她就还有再动手的机会,倒不如一次性把麻烦解决了,省得树敌无数,还要日日担忧别人卷土重来。” 这是周翰初的处事准则,佟颂墨无立场对他指手画脚,只是对他如此强硬强势的态度到底有所担忧,所以还是劝道:“杀多了人,身上难免沾染血腥,兴许会有报应。” 周翰初轻笑一声,说:“我连死都不怕,怕什么报应。大不了以后去那十八层地狱,就怕阎罗王都不敢收我。” “你这人……”佟颂墨和周翰初不一样,他从小天之骄子,从不为吃喝担忧,甚至有余钱可以玩乐,可以留洋,还天赋异禀,几乎是完美的,他理解不了周翰初的为人处世准则,但有一点他清楚,别人活了这么多年,都是这么活的,他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佟颂墨没再继续劝下去,而是道,“你最好是不怕死。” “死有什么好怕的?”周翰初淡淡道,“只看是否死得其所。为国捐躯,死也值。若是遭了这些小人的道,便是死得不值。” 佟颂墨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满脑子只挂着权势。” 周翰初深深地看了一眼佟颂墨,沉默一瞬后才道:“你留洋学成归国,是为师夷长技以制夷,是为救国。我手握军权,是为战火来时有人可冲在前线,也为救国,你怎会觉得我满脑子只挂着权势?” 别的不提,单周翰初说的这几句话,甭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佟颂墨都觉得这人还不算完全被军阀的权欲蒙蔽了思想,冲昏了头脑。 况且,佟颂墨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 没有缘由,只是一种直觉。 “你呢?还未告诉我为何要修习五官科,”周翰初问他,“外科救人,恐更有用处。” “医术无高低之分,”佟颂墨道,“我眼下虽然是眼科专科医馆,可以后还是想把医馆做大,到时候就是一个全科医院。只是以我一人精力,眼下实在不够……更何况,我还想通过金篦术让世人知晓中医亦有外科,将中医发扬光大。若是能结合集中西医二家所长,治病救人,自是更好。” “修习五官科……”佟颂墨垂下眼,轻叹一声,“不过是为己。” “为己?” “我双眼异于常人,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被当作妖异之怪,只因我是佟颂墨,他们才当做是天纵英才之殊,我想知道,我这双眼为蓝到底是何故。” 周翰初看着他那双眼——冰冷的蓝瞳宛如一潭湖水,叫人望了心底生寒,但也不得不承认,在佟颂墨的这张脸上,却是相得益彰,尤为惊艳。 于是他情不自禁:“这双眼生在你身上,刚刚好。” 佟颂墨垂下眼睑,挡住这双蓝瞳,道:“我要走了。” “去哪儿?”周翰初下意识一惊,站起来。 “……自然是要去医馆。”佟颂墨奇怪的看他一眼,“不然去哪儿?” 周翰初压下心头的慌乱,松了口气:“我送你过去。” “不必。”佟颂墨摇头,“你先把薛子凝的事情处理好,我总觉得柳家会找你麻烦。” “柳家……”周翰初冷笑一声,“恐怕就是他们也不晓得,这位薛小姐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佟颂墨刚刚就已经想通了事情症结,只是仍有些不明白的,不过他也不打算问周翰初了,因为知道周翰初不会据实已告。他只当做没听到,转身就出了周翰初的卧房。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