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次是中午一点。 他回到家心神不宁,右眼皮一直跳,他给多莉发信息,让她到了回个电话报平安。孔多莉回了短信:【你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姥姥姥爷。】 他回:【乖女,爸对不住你,没照顾到你的心情。】他自然明白怎么回事儿,他往红包里添那五千块钱伤到了她的自尊心。 孔多娜没关注到多莉的异常,她满心事儿,等孔志愿把车开回来,她去了市里大伯家。临出国了她想去大伯家坐坐,到他家小区她又折出来,就近去茶行买了盒毛尖。从大伯家出来她又去了姑姑家,坐那陪奶奶了会儿,出来时朝她房间的枕头底下压了一千块。最后去了商场,买了些压缩收纳袋回乡下。 此时在乡下的孔志愿在她们房间收拾行李,他把一个护身符悄悄塞她行李箱,正蹲在地上往行李箱里塞,无意瞧见床底下的一方块白纸,他伸手够出来,把纸慢慢展开,是一张北京肿瘤医院的……医保结算单。 谁生的病?什么病?住院科室,总费用多少,报销了多少……单据上明明白白一目了然。 再往下看,这张结算单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了。 出国的那一天孔多娜很安心,家里大小事都办妥了,一早就给孔多莉去了通电话,要她没事常回来看看,姥姥姥爷都九十多岁了,余下的话她不多说。之后吃了家人捏的饺子,吃到第二个被硌到,吐出来,是一枚硬币;吃到第五个吐出来,又是一枚硬币;等吃到第三枚硬币的时候……孔志愿说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她没让家人送她去机场,许生辉送她的。她也没有什么离绪,叶子离开树是叶子的命运,无须感喟。她偏头看向开车的许生辉,交代他,“别等我,只管过自己的。” 自从车提回来,她几乎每隔一天都去许生辉的住处。两人的相处没任何负担,轻松愉悦。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偶尔许生辉因为工作需要晚归,她没关系,自己去影院看电影或是把家里布置一番,给他弄些小惊喜。 她从不剖析自己的情感,什么爱不爱的,她不给爱赋予重量及枷锁。一旦关系有了重量,它就会压在人心上,变成怨,变成恨,变得面目狰狞。 她爱她的家人,爱她的姥姥姥爷,更爱她的爸爸。但她依然会离开他们去远行。 她理解的爱——不是时刻在一起才叫爱——爱应该使人的关系更绵长深刻与轻盈。 爱产生不出悲苦,只会化解悲苦。 她姥姥常年挂嘴头的——山一程水一程,风一程雨一程,程程难过程程过。 没有人比她姥姥姥爷更懂苦。婚后几个月姥爷去打仗,意外伤到了痛处,此后漫长的七十年无子无女无夫妻生活,唯一的养女也早早离世。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