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地想到了国中在小巷与他的初见,当时少年被群殴打得满身是伤,伤势浮夸又骇人,瘦弱狼狈地瘫在墙角,也没见他喊一句疼。然而现在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磕伤,就委屈成这样了。 徐羡心道惯会得寸进尺,却还是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还知道疼,下次再胡来,疼不死你。」 「羡羡,你好敷衍。」 「……」 徐羡皮笑肉不笑:「别装可怜。」 「对不起。」谢绰垂眸,诚恳道歉。 徐羡「嗯」了声,准备离开房间,岂料又听他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声嗓很低,压着沉闷。 她脚步一滞,听出了他两次道歉分别对应的什么。 她跟着又「嗯」了一次,却没正面回应:「快把汤喝一喝,再放就冷了。」 谢绰掀起眼帘,没有收到预期的回应,心下空寂,却也自知以现在的立场,没资格要求更多。他目送她走到门边,门板缓缓关上,然而在完全闔实的那一瞬,又被一股推力猛地打开。 只见徐羡单手搭着门框,面色平静,如簷上月光,未央的夜也在她眸中消亡。 「赶紧打理好,出来谈谈。」 房门在眼前彻底关上,谢绰捧着那碗解酒汤,忽觉手心温度暖得烫人,一路奔赴心口,烘得骨骼都温热。 谢绰从房间里出来时,徐羡正坐在餐桌前看书。 听闻动静,她抬首望去,指腹下意识捻了一下书页,接着闔上书本,面色自然:「头还痛吗?」 「如果我说痛……」谢绰拉开椅子坐下,「你会心疼我吗?」 「不会。」徐羡口是心非,「你活该。」 谢绰点点头:「确实活该,以后不放肆了,还给人添麻烦。」 徐羡心想这人平时太过理性克制,偶尔给她添一下麻烦倒也无妨,能见到不同面貌的谢绰也挺有趣的。可表面上的她双手交叠搭在桌面,神情平稳无一丝波澜,像一池沉静的月。 谢绰看到她手边的那本书:「爱伦?坡小说全集?」 「嗯。」徐羡说,「从你书柜上随便拿的,刚看完《告密的心》。」 之前很少进到谢绰书房,也就没什么机会观赏他的藏书,方才间着没事想找点书打发时间,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有很多是哥德文学的经典作品,诸如《奥特兰托堡》、《奥多芙的神秘》、《咆啸山庄》、《德古拉》、《道林格雷的画像》等。 品味独特,却又与他的气质异常和谐。 谢绰勾了勾脣,轻嗤:「告密的是心脏吗?不是,是他先出卖他自己的。」 主角杀了老人后把尸体肢解藏在地板下,起初面对警方时偽装得很好,最后却因为幻觉而精神崩溃,暴露了自己杀人的事实。而幻觉是他不断地透过地板,听到老人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是心跳声,也是罪恶感的象徵。 「所以说洩密的是自己,能怪谁呢?那颗心脏早就停止跳动了。」徐羡指尖在暗红色的书皮上轻敲,纤白的手指与之相衬,有一种浓艳如血的视觉张力。她有意无意道,「你的心跳声出卖你了,谢绰。」 谢绰一愣,嘴角僵了僵,旋即又恢復自然:「别开玩笑了,羡羡。」 可她话一出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谢绰好似听到了自己左胸口处用力的搏动声,每一下都那么慌乱,昭示着他掩藏在平静表面下的紧张。 如同主角在看到警察来时,耳边愈发清晰的老人心跳声。 他不想让徐羡知道他的紧张,他不想再次在她面前失态。 徐羡慕强,喜欢体面且从容的人──他第无数次地提醒自己。 可他才刚想完,就听到徐羡说:「谢绰,你听到我的心跳声了吗?」 光线偏差,谢绰呼吸一窒。 她在他愕然的目光中笑了笑:「其实我也挺紧张的。」 「所以说你不用老是担心在我面前失态。」她好像总是能看穿他,「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会知道?」 谢绰有些恍神,不由自主跟着喃喃:「你为什么会知道……」 那双漂亮的瑞凤眼直勾勾地探进他眸底,好似要透过那层邃黑,深入灵魂,窃取一个人的真心。 「你忘了吗,我的心早已为你共鸣。」 / 《告密的心》是爱伦?坡的短篇小说,发表于1843年,很有意思的反讽,宝们有兴趣可以找来看看。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