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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说实话,来见太子之前,柳贺着实思考了许多,比如这位皇帝日后发动的三大征,比如福王就藩,比如张居正的命运……这让他心中难免多了一分警惕。

    这毕竟是未来的帝王,在大明朝这个封建时代,他的身家性命便牵系于帝王一身。

    可真正见到这位太子殿下之后,柳贺只能:“……”

    他似乎忘了,太子殿下此时仅仅十岁,放在前世的话,大概就是小学三四年级的学生,作为太子心智比旁人成熟的话,最多也只是初中生的水平。

    ——是一个可以叫人轻易放松警惕的对手。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万历帝朱翊钧此时还是个小胖墩,但也不胖得过分,他已被宫人叮嘱过,今日有新的先生要来,柳贺与他见礼,他也恭恭敬敬称呼柳贺为先生。

    柳贺是新任讲官,他与沈鲤在同一天为太子讲学,两人都以《诗》为本经,但太子眼下还未学五经,两人便先讲《论语》。

    柳贺第一次讲课,詹事府自然不敢一切由他包办,因而这一日张四维、马自强及丁士美都来了,柳贺的讲课提纲被几人审阅了一番,讲课现场几人也是亲自盯着。

    这是因为柳贺年轻,几人忧心他讲课时不够稳重,太子眼下正年幼,讲官的一言一行必然会对他造成影响。

    然而令众人惊讶的是,柳贺学问功底扎实不说,向太子讲课时总能深入浅出,结合古今帝王成事之例,将圣贤道理融入课程之中。

    柳贺自《论语·为政》一篇讲起,讲得虽细,却不会令听者有疲惫之感,且因他年岁轻的缘故,念起字来可谓铿锵有力,还能以悬念将太子吊住,因而他一课讲完,太子朱翊钧的注意力完全没有分散,讲课内容竟被他听进去了大半。

    “柳修撰学问果然精深。”马自强感慨道,“在翰院修史时,他也比旁人更踏实一些。”

    “年轻人的精力总要更旺盛一些。”张四维道,“体乾兄,就劳你多费心了。”

    “子维兄安心便是。”

    讲完课,柳贺也觉得口干舌燥,他刚喝了些水,朱翊钧的问题便一个接着一个,和在课堂上提各种天马行空问题的小学生没有任何区别。

    对方若不是当朝太子,柳贺对他的问题倒是可以敷衍过去,但太子毕竟也有太子的尊严,柳贺并不能真的以对小学生的态度对待他。

    他果然拒绝不了渴求知识的闪闪发光的眼睛。

    当然,这也是因为柳贺对自己的学识和阅读量很有自信,不夸张地说,只要朱翊钧不问十万个为什么,一万个为什么他还是能勉强答出的。

    ……

    这一日的讲课,柳贺并不觉得比在诰敕房当值轻松多少,不仅他如此,沈鲤也是如此,两人如今一同为东宫讲官,讲课时也多有互补。

    沈鲤为人严肃,讲授的内容也极是谨慎,可谓将自己生平所学倾数展现,他所讲的内容不似柳贺一般在拓展宽度,而是在无限发掘深度,就算柳贺听来也觉得所获甚多。

    讲课结束后,沈鲤道:“泽远,你我一道去隆之兄家中吧。”

    柳贺点点头:“好。”

    隆之是陈栋的字,去年翰林院诸同僚还一道贺陈栋晋升右春坊右赞善,这几月,几人就听说陈栋生了病,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

    柳贺此前去探望过他一次,去年陈栋精神十分好,柳贺上一回去他家中,却见他已经瘦得不行,整个人仿佛是用骨头架子撑起来的一般。

    陈栋出任东宫讲官,他生病之后,天子也派了太医前去查看,却被太医告知陈栋已经时日无多了。

    想及此处柳贺心中也有些不好受。

    他和陈栋相处的时日不长,但翰林院中诸同僚对他一向十分照顾,陈栋为人淳厚又率直,为柳贺讲事时也从不保留。

    柳贺实在不愿见到一个瘦骨嶙峋的陈栋,他有些害怕探病,虽说生老病死是人间常事,但谁又能轻言看开呢?

    柳贺与沈鲤去了陈栋家中,屋内果然已经被药味充斥着,见了两人,陈栋面带歉色:“仲化兄,泽远,倒叫你们见到我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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