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远。”过了好一会儿,夏丽淡淡地叫他,她每次这么叫夏安远的时候夏安远都会把心瞬间提起来,“你知道,妈妈以前为什么会和席建华结婚吗?” 夏安远还是喊她,“妈……” “因为他觉得他爱我,我觉得我爱他。” 这种话夏丽从前从没在自己面前说过,她甚至从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过“席建华”这三个字。 在这个时候却突然说起,夏安远不得不屏住呼吸。 “那你知道,为什么他又和我离婚了吗?” 夏丽继续自己回答:“因为现实里,上流阶层的婚姻从来都只认可利益,而不是感情。” 夏安远攥紧了裤子,他艰难地点头,然后垂下眼,屋子里的光忽然变得黑暗,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夏丽是在等他的回答,他开口,声音把嗓子割开:“我知道,妈。“ 夏丽淡淡笑了一声,她的声音是很好听的,即使年岁已经不小了,即使被病痛折磨了这么多年,那把嗓子依然比年轻的时候差不了几分。她用这把好听的声音问:“小远,你真的知道吗?” 我真的知道。夏安远盯着地板上的光影,想,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从小就知道,一直都知道,所以一切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想他是个合格的孩子,一次又一次将自己从那条危险的河边拉回来,这一切都没有背离夏丽的教导。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有淡淡的花香飘过来,桌子上依然有新鲜的插花。 夏丽又开口了,她竟然开始慢慢地讲她和席建华的故事,讲年轻时候的故事,说那时候她年纪还小,进了娱乐圈又没关系又没靠山,两三年才出得了一首歌,其他时间就是陪老板喝酒。 陪老板喝酒,你明白什么意思吗。夏丽问。 三十多年的社会其实和现在没什么两样,自古以来都一样,选择权、话语权、控制权,都牢牢掌握在站在金字塔尖的那些人身上,表面上大家都西装革光鲜亮丽,私底下是人是鬼谁能分清,夏丽在那几年见过的鬼比人还多,什么事儿对她来说都不新鲜了。但她碰上了席建华,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正动了心的人,也就像她在此之前冷眼旁观的那些少女一样,奋不顾身投入了爱情的怀抱。 她说,后来回想起那个时候,她会想,其实爱就是一种癌症,也跟癌细胞一样,能蚕食掉人的理智和自控力。她从来都自诩清醒,竟然也会对一个明知道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对象产生期望,轻易放弃她付出那么多所追求的、才刚刚开始的事业,两人偷偷选在离京城很远的容城定居结婚。 结局就是现在这样。 她又说,年少轻狂嘛。 所以她也算过过一段时间有钱太太的日子,认识大大小小的奢侈品牌,分辨得出哪些花值多少钱,也知道能住得起这种疗养院请得起那样高素质的护工,并不是一般有钱人能轻易做到的。 她问夏安远:“小远,你知不知道,前几个月你来看我时身上穿的那些衣服,连一个普通房地产老板自己本人都穿不起,他的司机又怎么穿?” “而且,那些人替你圆谎的时候确实环环相扣,圆得很好,但他们百密一疏,甚至你自己,是不是都忘记了一件事情,一个重要的前提——你根本就不怎么会开车啊?你甚至连驾照都没有考过,怎么去当大老板的司机?” 夏安远张着嘴,愣住了,不知道自己是想说话还是想哭,所有的情绪好像全部堵在了嗓子眼里,他死死地掐着大腿上的肉,用尽全力才让自己能正常发出声音:“……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了,又为什么现在才拆穿我。” 夏丽轻轻摇头,视线移到桌上的花,她像陷入回忆,说起了别的事情:“小远,你不知道你小的时候长得有多漂亮。你才出生那段时间,正好是席建华新婚的日子,说实话,我那时候带你并不怎么上心,因为看到你就会想起他。白天上班把你交到娘家人手里,晚上回家才会陪你一阵子,就这么过了两三年,你越发长得好看了,简直就把我和席建华脸上所有优点都集合了在一起,人人见到你都要摸摸你,抱抱你,我一开始并没有察觉什么。” “直到有一天,我提前下班,撞见了……”她说到这里,有些难以启齿,“撞见你舅舅,那个畜生……”夏丽还是没能说出来,她闭了闭眼,嗓子忽然变得沙哑,“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