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关紧门窗的医院走廊,贺星苒垂下的苍白的手指,却还是几不可见地颤抖着。 不过是将近一个月的光景,她又瘦了很多,本就是挺阔版型的外套穿在身上松松垮垮,顺着脖颈和手腕漏着风。 脸色苍白、孱弱,像是一片摇摇晃晃,随时可以坠落的树叶。 靳屿站在对面,静静地看她,又把目光投向手术室的牌子上,沉重地叹息一声。 在遥远的学生时代,他就对贺兰芬印象很深刻。 贺星苒说,她小时候是跟着姑姑长大的,也明显和姑姑感情更好一些,总是在聊微信。 每次贺泽刚打来电话查岗,她都如临大敌,但如果电话是贺兰芬打过来的,她就会笑着跳远接电话,一聊能聊好久。 大二那年暑假,他想贺星苒想得紧。 跑去临宜市的一个县城小镇去找贺星苒:住址贺星苒从来没提过,是靳屿使了点小手段,从艺术系团支部那里找来的。 他等在贺星苒的楼下给她打电话,贺星苒吓坏了,站在窗口看他,咬着嘴唇,不知道要不要下楼,因为姑姑还在家。 只是他站在楼下的时间有些久,老旧的小区里,居民似乎都注意到了这位干净年轻的男生,贺兰芬也看到了,她心照不宣地给贺星苒拿了钱,让她跟“同学”出去玩。 那天傍晚,贺兰芬还邀请靳屿来家里吃饭、 她说贺星苒这孩子,性格怪古怪的,没什么朋友,握着他的手,嘱托他要好好陪着她。 那时候的贺兰芬身体已经不好,现在想来,托孤似的。 走廊里静悄悄的。 贺泽刚坐在最前面的,身边跟着江澜,然后是贺月升和贺阳辰,隔了几个位置才是是贺星苒。 贺阳辰跟姑姑关系并不亲密,只是被爸爸强行拉来,在这样的场合再想玩游戏也得忍住。 靳屿迈着步子,走到贺星苒身边,坐下。 贺星苒的睫毛颤抖了下,看着他的衣袖,没有抬头。 靳屿叹息一声,抬手将她小而冰凉的双手攥在手心。 贺星苒终于有了点动静,嘴巴张合,但没说出什么,靳屿安慰她:“别怕,会没事的。” “你不要骗我。” 贺星苒想这么说,但知道这只是一句安慰而已,脑梗术后昏迷带来并发症,还能从死神面前将人抢回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靳屿捏了捏她的手指,并没有继续说话。 前些日子的争吵在生离死别面前,反而显得无足轻重。 贺星苒一直神经紧绷着,随着手术时间的增长,脸色灰白,看着像是要晕倒。 靳屿问她:“你吃中饭没有?” 所有人都在等待手术消息之时,只有靳屿有精力去关心贺星苒的身体。 她脑子转了转,麻木地摇头:“没。” “我去给你买饭。”靳屿说着,要起身,手却被她抓得更紧。 贺星苒用祈求似的目光看他。 靳屿拍了拍的她的肩膀,轻声安慰着:“你的身体也很重要,姑姑不想看你也不舒服。” 提到了姑姑,贺星苒嘴唇咬得更紧,但还是松了手。 靳屿离开了。 望着他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贺星苒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忽然涌起巨大的心慌。 手术室的灯光灭了。 钱和平走出来,摘下口罩的一张脸上全都是汗。 大家连忙起身,如临大敌地看着他。 钱和平沉重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贺泽刚已经冲上前去拉他的手臂,被护士和钱卫平还有江澜一起拦住了。 在大家寄托期待的目光里,钱和平轻轻摇头:“很遗憾——” 话不用说完,贺泽刚爆发出一声相当震撼的痛苦声,腿脚一软,瞬间瘫倒在地,这位在商业战场上叱咤几十年终有一席之地的男人,此时变回了那个没有衣服穿在村里小河洗澡的泥小子。 他跪在地上,朝着手术室痛苦地呼唤:“姐——” 贺泽刚是在哭和贺兰芬的感情,还是哭被算命先生判定过的事业和人生? 贺星苒在这一刻,居然没有预料中的悲伤,有几分荒唐地看着贺泽刚哭天抢地,而所有人都围着他,安慰他,平复他的情绪。 只有她站在人群的最外面,稍稍往后退了两步。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