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双眸,那里面水汪汪的,潋滟欲滴,却不见泪。她轻道:“不哭的,最难的一关已过,我不哭。” “只是连累阿姊陪我担风险,姊姊放心,你的奴籍身契我一定帮你勾销,不会让任何人发落你的。” 春堇鼻子发酸,这种时候,小女君还在考虑她的奴契。 簪缨却是满心轻松,她轻轻掀起车帷一角,近乎贪婪地注视不断从视线中闪过的繁华街道,肆馆商铺,听着人喧蝉鸣,嗅着烈烈骄阳晒出的一世夏日况味。 她真的离开那座囚笼了。 接下来,是该去收第一笔帐了。 油壁轺车在傅宅的阀阅前停稳,簪缨下车,洁白的襦裙浅浅飘逸,如涌进夏日里的一蓬清凉雪。 二门上的管事见到本该在宫里的傅簪缨,不知出了何事,忙向老夫人的上房通传。 结果层层递话,到了傅老夫人邱氏耳中,便成了:“小娘子回来了!” 傅家老夫人是一副偏于英厉的长相,螓首扁平,鼻准挺毅,岁月在她唇边刻出两道深深的纹理,虽年过七旬,精神依旧称得上矍烁。 她闻声而起,墨绿细锦的裾缘在红木脚踏上划了个摆,一把苍老的嗓子连声问:“阿雪自己回来的?她兄长不曾陪她同回吗?宴会不当结束得早啊,是不是她在宫里受了委屈?” 一面说一面迈步向外迎。 走到门边,便听槛外响起一道清软的声音:“听闻祖母身体不适,我回来瞧瞧祖母,是如何下不了床的?” 傅老夫人身形一定。 簪缨的身影转过雕花门,望见老人脸上过于诧异的神情,了然点头。 “原来祖母心中,只当阿雪妹妹是傅府的小娘子,所以见我才会如此惊讶。” 傅老夫人何止惊讶,这个时辰,她这个便宜孙女理应在宫里行及笄礼的,怎么孑然一身地回来了? 她这主角回了,大郎和阿雪为何不同道回家,宫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还有,她身上穿的是何物,小女娘家家的,竟不嫌晦气。 傅老夫人面沉似水,嘴角下撇。 说起她对簪缨的不喜,非是空穴来风,还要追溯到簪缨的母亲唐夫人身上。 原是傅老夫人名下有三个儿子,长子傅容和次子傅骁是嫡出,三子傅子胥却是庶出的。偏是这个最不在意的庶子,娶了位富可敌国容 貌出众的新妇。 这也罢了,傅氏书香世家,哪怕唐氏再富,说到底是商户籍,与世家结姻,便该老老实实遵行侍奉婆母的规矩。 那唐氏倒好,成了亲还要外出行商,海州郡县到处跑,整个一不受管束,天上地下我为王。 傅老夫人看不惯三房媳妇的做派,却也不许他们分府出去另住,打定主意要磨一磨她。 结果唐氏直接用乌衣巷一幢寸土寸金的园宅,把邻居楚司空的祖宅换了下来,与傅宅打通,易名“蕤园”。 表面上两府并一府,实则中间那道园门一关,人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与上房这边两不相干。 更可气的,傅三郎打小的性子便是不声不响也不争,只知读儒经,一身书卷气。大了大了,倒会为了偏心新妇,对她这位正头嫡母言不听计不从,连居中敷衍也省下,只知妇唱夫随! 后来,好不容易等唐氏那祸害没了,她和老三留下的女儿又被接进了宫里。 傅老夫人心明如镜,帝后哪里是心疼孤女,分明惦记着唐氏的家财呢。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