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错了话,公公这便回宫一五一十禀报给陛下,我脱簪待罪,认打认罚,绝无二话,可好!” “岂敢岂敢,是奴才错了,奴才错了……”圣旨被当成废纸被扫落在地,原璁扑通跪下,心道一声小祖宗,膝行向前拾起玉轴,双手捧过头顶重新送回案上,仰脸哭笑不得。 “娘子,女君,陛下原是真心想补偿您的,您便收下吧。要不有什么话,您同大司马进宫与陛下恰谈,陛下也是敞开宫门极愿意的。这么着碰下去,于您,无甚好处啊。” “公公是好意。”簪缨长睫轻瞥,脸色缓和了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一小小商籍女,一心只为陛下谋福,至于自己有没有好处,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换上一幅笑脸,“听说那苑北的行宫,这些日子还撂在那里没有修建,陛下的五十大寿不日便至,到时依附我朝的各个小国王君,进京为天子贺寿,齐聚四方馆,见到宫不成宫,苑不成苑,我朝天威何在?传到北朝去,颜面又何存?” 少女看着原璁神色变幻不定,和气一笑,目光倏尔镇沉,“唐家愿出资,续建行宫,为陛下分忧。” 原璁左提右防也想不到她的话头一拐弯,说到修建行宫上头去,诧异道:“小娘子之言当真?” “自然当真。”簪缨道,“只不过筑宫之费毕竟靡巨,在商言商,我想腆颜与宫里讨半样东西。” 原璁现下一听她讨东西便头疼,还半样,更诡异,小心地问:“何物?” 跽在锦席之上,清丽高华的女子微微动了下细腰,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不跟他兜圈子,“乐游苑是皇家园林,我要一半地契——放心,之后皇家该怎么举办御宴还怎么办,名义上与从前一般无异。” 就如同那蚕宫虽则给了她,圣旨上写的却是赐她西郊几亩耕地桑林,总归是粉饰天家颜面的意思。 原璁失语半晌,不解:“小娘子图什么?” 簪缨垂眸,不图什么,临苑之山,山名覆舟,她很不喜欢这个名字,想改一改。 不过未成事前,这话没必要与旁人言明。 簪缨伸出细嫩的玉指,点中赐下蚕宫的那轴绢纸,“除了为陛下修建行宫外,唐家还愿意修葺尸黎密寺,保证让皇后娘娘养病养得舒舒服服。公公,可回宫复命了。” 至于成与不成,她这个小小女子哪里能左右呢。 左右是颗弃子,在不费锱铢白得一座行宫的利益前,将人从内宫挪到外庙,很难取舍么? 不过也难说,兴许陛下与庾氏恩爱情深,矢志不渝,会不舍得吧。 簪缨淡淡莞尔。 沈阶淡淡莞尔。 原璁却又打起了寒颤,听眼前这位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把庾娘娘赶出皇宫不肯罢休了。 待他走出蕤园的大门,整个人已有些恍惚。 和太子殿下之前所料的竟是不差,缨娘子到底留了蚕宫,退了公主册封。 此外,还给宫里又出了道天大难题。 如此大逆行径、如此大逆行径…… 嘿!原璁不知该如何作表地望天苦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干爹,小娘子是不是收了恩赏,开心了?”小内监焉瞳见他发笑,亮着眼睛凑上前。 原璁瞪一眼这个成日念着那点恩情,却脑袋像木鱼的干儿子,在焉瞳头顶敲了一记。 - 回到宫里复命,中斋,身着雪青地宽大道服常衣的皇帝听过原璁回话,捻紧腕子上的念珠。 有一个瞬息,御前总管清楚地在陛下眼里捕捉到了杀机。 平生头一回,他对那长在膝下十年的孩子,动了杀意。 没有一位帝王能容许自己的威严受到一次接一次的挑衅。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