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黛色双眉柔软无峰,气质却像这片山,有着无人得见亦自开自得的澹静包容。 “其实,你若一开始便拿我当女儿来教养,未必会有今日果报。只是你不敢啊,你生怕教好了我,会有旁人觊觎,怕我的心便不在宫里。说到底,是你对自己的儿子没信心,觉得他配不上我,留不住我,才会出此下策。” 她好似自言自语着,仰头想了想,瓷白的脸颊笑色浅浅:“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她心境平和,不因庾氏口出恶言而动摇半分,庾氏的痛脚却被簪缨一语刺中,顷刻失去理智,浑身发抖地喝道:“你胡说八道!呵,昨日没有毒死你又如何,你还不知吧,你五岁喝下的那碗药,根本无药可治,你三十岁后就会白发落齿,变得丑陋无比地衰老死去!” 庾灵鸿越说越疯,早已失去一朝国母当有的淑仪,面色狰狞如市井泼妇,“系狗当系颈,我只恨往日反系其尾——” 庾灵鸿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她望着簪缨身后,两只瞳孔突然惊恐地颤抖起来。 荒草道外,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青缯车,不知何时来的李景焕一步一磕绊走到近前,脸色苍幽若魅,没有一滴血色 。 簪缨侧了侧余光,如见陌路。 她今日来此,只是想亲眼看看庾氏的下场,算是给前世的自己一个交代。她知道,庾灵鸿余生的日日夜夜,只会委顿在此,感受着从云端跌入泥沼的痛不欲生,慢慢化为一具枯骨。 她抬起指尖微拢披风,是时候该回去。 “母后……你说什么?” 李景焕那一双瞳仁,却黑沉如一片深渊。 郊外最后一点天光暗下去,四野冷风起。 “不,焕儿,我……” 再狠毒的人,面对自己子女时,总是希望隐藏住身上不好的一面。庾氏嗫嚅之时,李景焕已咬牙上前攥住她的腕子,冲力之大,竟短暂地搪开了挡 在门口的铁戟,刃锋划开他掌缘,鲜血直流。 李景焕感受不到疼痛,声音前所未有地绝望,“你拿她当——” 那个字,他心头百颤,道不出口。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道洁白的身影。 原来长公主说的没错,他什么都不知道!阿缨遭受过的一切,出自他生母之手,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解药呢?” 李景焕往前揪着庾氏低吼,“你给她下了什么?你怎能如此狠毒!解药呢!” 庾氏颤着唇注视这个眼神视她如仇敌的年轻儿郎、她亲生的孩儿,怔忡半晌,又哭又笑:“你不问母后这一夜是如何过的,只问这个么……好,好,好儿子,告诉你,没有解药,她只有等死!怎么样,你要杀了我为这贱人报仇吗!” 李景焕牙底生生咬出血丝,攥在手里的一圈骨肉慢慢缩紧,却又无能为力。 簪缨看够了这场无聊戏码,只在听到“没有解药”几字时,不由又想起那味熬了十六个时辰的药,晦黯地出了会神。 暮色四合,她转头对侍女道:“咱们回吧。” “阿缨别走!” 李景焕闻声慌张回头,像害怕丢掉什么至重之宝一般跑到她身边,因跪了一个昼夜,滴水未沾,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在女子脚下。 他爬不起来,便死死握住她的一截裙裾。 望见裙底微露的绣舄尖尖,李景焕终于泪眼模糊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