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的妆案边沿,从镜中注视她的眼睛。 “出京后跟着我去北府。” 他察觉到簪缨危险的想法,这是要看管她的意思了。 簪缨目光寥落,不肯吭声,忽然出其不意地从卫觎臂弯钻出去,一股脑踩舄上榻面壁窝进被子里。 被子一直拉到脖颈窝,只留给卫觎半个后脑勺。 卫觎保持着那个弯腰的姿势,被这种孩子气的举动弄得使不出脾气。 她视他,仍旧如信赖尊长,涉及床笫都无半分防备。 就 这么大喇喇地跟他耍赖。 卫觎深望帐中一眼,知她心里难过,心中却有一道声音在告诫自己,不能再留下去了。 他无声走出屋子。 行至门口时,屏风里传出窸窣转头的响动,软软的声调从床榻那边唤出口:“小舅舅。” 卫觎没回头,柔缓嗓音融入槛外的风凉夜色,“我今晚住在府里。” 像鹌鹑一样埋在被窝里的小女娘,就被这一句话抚平了恐慌的心。 卫觎出门没走两步,却见檀顺站在堂外的幢幢灯影中,颇为担忧地往堂里张望。 之前簪缨与杜掌柜说事时,屏退了众人,是以檀顺并不知此夜之事,只听说簪缨回府后不知为何突然哭了,故闻讯而来。 卫觎今夜内心饱受之折磨,隐密而绵长,他没办法显露分毫,却有人明目张胆地觊觎,气海刹然翻涌,蓦地沉声:“没你的事!” 檀顺周身一震,被大司马一身引而不发的威煞摄得心寒,连询问簪缨如何的话也忘了。 他顿了顿,咬牙不走,脱口道:“我想从军,大司马可否纳顺入营,兵卒皆可。” 上一次便是在这里,卫觎的手下将檀顺制伏丢出堂外,他全无还手之力。 檀顺自那以后便知,没有一副拿得出手的身手,是无法赢得阿缨姊姊的青睐的。 卫觎何等敏捷心肝,一瞬洞察少年所想,冷冷看着他,“我家阿奴不嫁武将。” 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哪怕整日悬心吊胆的心情,都不应落在她身上。 檀顺正值血气方刚,怔忪之后火气也冒了出来,满脸不可理喻:“大司马是否太霸道了?莫忘了你并非她的嫡亲舅父,说到底,姊姊的事要她自己拿主意,无需大司马费心做主。” 卫觎想起在屋里一而再的心猿意马,神色沉冷:“我便是她嫡亲舅父。” 不知还剩多少日月的余生,只可做她舅父。 他盯着檀顺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去,之后去往麾扇园。杜掌柜仿佛为了弥补过失,早已打点下人在园内点燃了灯燎,这片暂住过的旧居通明如昼。 然而当那片旷寂无边的明亮涌进卫觎眼帘,打在他的鞶底靴子上,他突然感到莫名的空寂。 那道高颀的身影在原地凝立半晌,掉了头。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簪缨眨着一双失了神采的红肿眼睛,在床上听着脚步声远去,才转过身,便见一抹白影无声无息地踱至床边,仰颈看她。 她伸出手臂,摸了摸狼,仰面喃喃自语:“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么,那么好的人,怎会无青天垂祜。一定还有办法的……” “小娘子睡了吗?”正在这时,春堇在外轻轻扣门。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