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王叡来回话,他已将城中的三千驻兵安镇妥当。 这些兵卒一来苦樊卓久矣,二来慑于卫觎威名,家眷性命又系于宜昌公主一身,皆诚心服从,可放心调遣。 其后,李掌事也召集了唐氏散落在郡中各处钱库、铺面、商队、蓄牧场的武壮之士近三千,小拨陆续地易装入城。 这些人虽不及训练若素的甲兵,亦可充势,都交由王叡分发兵械,紧急培训部署。 李掌柜又道:“若小东家不介意的话,仆与濉水的乞活帅说得上几句话,可以出钱雇佣其助阵。” 簪缨第一次听说这名头,问道:“何为乞活帅,类似于私兵吗?” 李掌柜点点头,“小东家有所不知,豫州的泗水五河一带,自来有一帮自号“乞活”的武装兵伍出没,都是早年的并州流民与亡命之徒逃亡到淮南来,聚众抱团,不归朝廷管束,信奉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名兵实匪,带有雇佣性质。” 怕簪缨误会,他又连忙补充道:“不过他们又不同于一般土匪,那帅长姓龙名莽,多年前还曾被车骑将军雇佣抵御过胡人,个个骁勇。听说治下有一条铁律,便是严禁欺凌妇孺,顶多是、咳,劫富,济个贫。” 簪缨听到抵御胡人,严禁凌妇等字样时,目光微动。 她轻捻手指问:“听上去像不拘小节的血性男儿,他们劫过唐氏没有?” 李掌柜摇头,“哪能呢,若与唐氏有怨,仆哪敢向小东家提起。早年间那乞活帅还顺路帮唐氏护过一支险镖,说唐夫人曾为天下商户压下半成商税,自掏腰包添补,仅此一点,便胜京中清谈吹嘘的名士万倍。也因此,他伍中缺马时,仆适当也会帮着周转几匹,只是不敢太 露形,免得点了府衙的眼。” 簪缨想了想,这年头王公口蜜腹剑,仗义反在屠狗,便首肯,“既如此,便扈请他们来,助一助声势也好。” 杜掌柜见小娘子眉宇间隐现英气,顷刻便做出决断,又慰然,又有几分担心,沉吟着: “昨日还只说靠公主的名头与人谋算,怎么真要打起来了似的,小娘子,刀兵可不是好玩的。” 簪缨安抚地对杜伯伯一笑。 她不怕豫州牧有动作,只怕他不动,无论如何,她已决意要让这个刘樟腾出屁股下的位置,把豫州实权拿在手里,好进行下一步的经营。 所以她定要拿到他的错处。 “杜掌柜放心,”沈阶半真半假道,“只是有备无患。” 杜掌柜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了,哪里能放心,又啰嗦了一句:“真不向大司马求兵援?” 簪缨眸光轻轻一漾,分明满屋子幕僚下属在谈正事,有一霎却觉耳边落雪般静。 她娇唇轻抿,藏住眼中无限柔光,摇头道:“不用。此时外头必有人等着我与他联络,不能递出这个把柄。” 她还没到与朝廷彻底撕破脸的程度,而小舅舅还要专心对付北魏,脱不开身,内部之事还是内部解决得好。 只是这里的事最迟几日也会飘出风声,小舅舅手下的探子耳目通达,万一他知道了…… 她又不由自主地走了下神。 同一时候,杜掌柜在心里计算:现下城中有守兵三千,有唐氏武介三千,王叡部三百,据说可以一挡十,那便按三千算,再加上即将加盟的乞活兵,也可算万人之师了。这才略略放心。 事情安排分明了,这些人便告退去各行其事。 簪缨犹有心事,唤来白狼,呆呆抱了它一会,抚磨着它的狼牙。 仿佛磨一下是“他会来”,磨两下便是“他不会来”。 直至狼久阖不上嘴,垂涎满舌,不满地唔咽一声,簪缨方回神放开,也忘了自己数到的是单数还是双数。 她眸含水光,面浮桃李之色,低头对狼道:“原本答应过他,让你跟着我是安生养老的……如今可能要食言了。” 狼如懂人语,挺立头颅斗志昂扬。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