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忽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吾家甥今日喜结连理,三书六媒可有?聘礼可有?嫁妆可有?凤冠霞帔可有?母家长辈主婚人,可有?” 一道不激不厉的沉淡嗓音有如天外之来。 簪缨从听到前三个字开始,身体深处便如有一粒草种爆开,震得她心房战栗。 她怔怔地却扇,露出的容颜与那突然出现之人对上。 看见他的第一眼,那粒久候春风的种子,便在簪缨体内疯狂地抽枝开花舒展缠绕,顶撞得她呼吸困难。 她雾濛濛的眼眶不会眨了,就那么盯着他。 洛阳打下来了吗…… 他一战功成了吗…… 她在做梦吗…… 行伍着装的男人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挟风雷势跨入礼堂,眸静而黑,不再向前。 他扫过这间简陋的礼堂。 又看着与他相隔一箭地,穿着喜服,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的女孩,她的眉,她的眼,她长开的气度,还有那份不动声色勾着人魂的妩媚。 是他自己放手让她去闯荡,去自由地成长,去寻找更好的良人。 所以她勾完他,跑了。 卫觎声音寒得惊人,“通知我一声都等不及,就这么把自己嫁了。” 然而若从他极度沉抑冷淡的嗓音里细辨,就算此时此地,仍是有一丝丝宠纵的。 簪缨立时意识到小舅舅误会了,迈出步子。 “咳咳!” 尹平彰的嗽声惊醒了簪缨,他颤颤站起,被这个不速之客一身煞威惊得连连咳嗽,却未失了主家之礼,“这位是……亲家舅吧,一同、一同……” 簪缨心思回转,尹老爷身子弱,这若是被吓了过去,今日的结义就会变成结仇。 她目光从痴迷恢复冷静,先果断在尹真臂上一按,低道:“先送舅父回屋,莫惊着老人。” 而后快步走向卫觎,一面走一面偏头吩咐春堇,令她找阿宝妥善安排宾客。 卫觎的眼神在她触碰别人的手上一扫,脚步比她更快。 她果然长大了,稳重了,看到他,第一反应是顾着别人。 她不再会飞奔到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腰撒娇叫他。 她有了别人。 卫觎的长腿三两步就迈过去,黑眸居高临下,不待她说一句话,猛地,单手卡住她腰臀扛抱在肩,嗓子透着不讲道理的 狠劲,“住哪儿?” 簪缨身体陡然悬空下折,长发垂坠下去,挨在男人挺括的衣布上。 她一身重量都压在他的肩上,无处着力,指尖下意识抠住卫觎硬绷到极点的背肌,心跳如鹿,完全懵住。 这个姿势让她羞得不行。 可本能的依赖又让她下意识一指。 卫觎照着她给的方向,就这么单臂抱着人,脚底生风出了礼堂。 满堂宾主面面相觑。 姜娘没有见过大司马,心中只有女郎的安危,见状拧眉跟上,还要拔刀,被眼疾手快的檀顺挡身拦住。 不可一世的小将军这会儿连脚都是软的,慌道:“你别添乱了。” “怎么回事,大司马怎么会来,洛阳呢?”傅则安上来急问。 “洛阳夺回来了,现是徐军师在那主事。”檀顺回以刚刚从谢榆口中得知的战情,天知道他刚刚随副将出去察看,却看见大司马的时候,一刹跪下的心都有了。那个噬人的眼神,那种天然的镇压,让他现在想起来还是胆寒。 得亏他先前派人协同驻守堡内外每一个关卡,北府卫认得大司马,这才一路通行无阻,没闹出不可收拾的事来。 可还没等他和大司马解释清楚,大司马冲他说了一句废物,就闯进来了。 檀顺委屈。 最惊异的当属尹真。他已经猜出了此人的身份,除却那位名动天下的战神,还有谁会令北府兵俯首称臣。他如此从容不迫地出现在尹家堡,只能说明洛阳一战已经得胜。 然而,尹真听说洛阳宫中有珍宝无数,有佳丽三千,还有所有豪雄英主都向往的宝鼎龙座。像卫觎这样一个睥睨天下的雄伟人物,拿下洛阳后,不急着挥霍金山,享受美人,受万众跪拜,却赶到这里来……抢一个人的亲吗。 尹真想起义妹那日柔情似水的眼神,破天荒笑了笑。 卫大司马那样,叫做“不在意”? 义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