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留意城中动向。 西边天际漫衍着大片鱼鳞状的绮色余霞,将庭中池水渡上一层暗淡的澄波,暮色近晚,王承便去正房向母亲请安。 才走出二房院落,一只雪白的狸奴扑到他脚下。 王承抬头,看见长嫂衣装整丽,扶婢携仆,是要准备出门。 王承有些讶异,见礼后道:“即将日暮,嫂嫂何往?” 王丘的妻子连氏看见小叔子,便想起自己那护着魏太子逃去长安,生死难料的夫君。 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但夫君前途未卜,小叔子这就迫不及待接过了掌家之权,未免也太心急。 连氏心情复杂,勉强挤出一丝笑:“听妙莲庵的尼姑说,东边出了一位转世佛子,妙洁清颖,在三川郡救济万人,疫不染身,过处无伤。婆母闻之大喜,等不及明日,令我亲自去庵中打听清楚佛子到来的日子,好示虔诚。也好早做准备,到时沾沾佛缘。” 王氏老夫人一向信笃佛教,初一十五的供奉回回不落,逢佛祖菩萨诞辰,更会大行布施,供养三宝。 王承没怎么放在心上,点头让出路,便往正房去了。 长安前夜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压住了满城烟絮。 不过这点毛毛雨对于围在城外的龙莽部曲来说,全不算个事。 一旬以前,龙莽领兵突破地势险要的函谷关,转战千里,一路追击到了胡儿的老窝,正是志得意满之时。 反观偌大长安城,却是气象萧条。 长安作为咸阳古都,北朝陪都,本来也该是座能固守几月的军镇,然而去岁此时代北六镇的大起义,导致北朝元气大伤,到如今,都城墙上还有许多被兵燹损毁的痕迹,都未及修缮。 加上在南晋军队攻进洛阳的前夜,长安城东的宣德门无故自崩,识得星谶之说的名家都道,此兆不吉。 此时勉强换了扇木柞新门的宣德门外,升起一片浓郁的白烟,却是龙莽就地扎下的军营里在做早饭。 这帮兵痞子把头盔敲得震地喧天,故意狼嚎鬼叫,打仗不像打仗,倒像来此踏青郊游的。 很快,城头上小心翼翼冒出一颗脑袋,是个嗓门粗大的传讯兵:“将军且听,王司徒再令小人传话,我等愿意投降,投降还不行吗!北朝亡臣愿开城门迎贵部入城!” 这已经不是城内第一次喊降了。 北朝遗臣一路逃亡,勉强逃进长安城时,身边能打的将领几乎死伤殆尽,城内剩下的守备军,根本不是兵临城下的晋军敌手。 而这些北魏臣子又都是文弱之臣,担惊受怕几日后,身子骨便熬不住了。 运去也!留在他们手中的小太子与传国玉玺,俨然成了被狼群围住的一块肥肉,曾向北魏帝提出向南朝议和的王司徒看得明白,被恶狼盯住的食物,早与迟,都是要入其口的。 他这个顾命大臣,原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当时若非怕被誓死一战的陛下发怒赐死,王丘说什么也不愿来长安。 他的妻儿老母都还在洛阳。 他本也着汉家冠,又不是匈奴种,到了这地步,死守长安也搏不来忠声烈名,不降何为? 前两次的降书,是从城头缠在箭上射下,龙莽的副将拆信呈与将军,龙莽视若不见。 今朝第三次投降,肩扛斩马刀的龙莽在马上听得,一张鹰目方字脸顾盼自雄,操着粗戛嗓间笑道:“降什么,你们继续守!城内不是还有粮吗?放心,大司马不来,这城破不了。” 他要是抢了这个首功,他那个偏心眼的妹子多半要不开心,他们可都一年多没见了,哪能为这个坏了心情。 传讯兵欲哭无泪,将此言传回内城。北朝遗臣听闻,面色青白不定,皆不明白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相觑半晌,王丘忽跺脚太息:“村野兵贯,太凌辱人也!” 长安的军情传到卫觎手上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