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在学校参加劳动的黎棠,面对各种打扫工具无从下手,蒋楼挑了一根拖把和两块抹布给他:“去洗手间打湿,我来扫地。” 黎棠听话地去了。洗拖把的时候手心刺痛了下,翻过来看,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扎了一根木刺,抠了几下弄不出来,索性先放着不管。 扛着湿答答的拖把回来的时候,教室里多了一个人。 是那天在天台给蒋楼递情诗的女生,隔壁(2)班的语文课代表,黎棠在办公室听过老师喊她名字,苏沁晗。 听见有人进来,苏沁晗撑着课桌回头,看黎棠一眼就转回去,当他不存在。 蒋楼也看过来,说:“还没扫完,你先休息一下。” 黎棠是被安排的那个,没资格挑剔,于是回到自己座位,趴了下来。 继续拔手上的木刺。然而那木刺仿佛有自己的脾气,经过一番折腾,手都抠红了,木刺反而扎得更深。 一碰就疼,伴随轻微的麻痒。黎棠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看着只冒一个尖尖在外面的木刺,手指戳一下,再戳一下。 有一下力道重了,痛感沿着感觉神经一路刺激到大脑皮层,黎棠猛一个机灵,这才清醒过来。 赶紧摸出手机分散注意力。 他把手机藏在桌肚的书包里层,安全的时候就拿出来偷玩。 也没什么好玩的,他对游戏不上瘾,点开国际学校班级群,曾经的同学在讨论的话题,他已经插不进嘴了。 私聊曹洋,那家伙不知道在干什么,半天没回他。 黎棠只好随便点开一个讲奇闻逸事的公众号。然而再精彩纷呈的故事,好像也没有那边的对话来得吸引人。 “怎么样,周末一起去玩?” “还玩,苏校长不管你?” “好好的干吗提我爸,烦死了。” “你也不想我再被喊到教导处问话。” “唉算了算了,我写的诗你看了吗?” “看了。” “那我要抽背了哦,最后一句是什么?” “我想想。” “怎么还要想啊……诶你先别扫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趴着的姿势实在催眠,黎棠听着听着竟然困了。 残存的一线意识他迷迷糊糊地想,最后一句是什么呢? “我爱你”,还是“请你和我在一起”? 醒来的时候天色微暗,黎棠豁然抬头,目及一道瘦高身影,才忽地放松下来。 他站起来,走向教室后方:“……怎么不叫醒我。” 蒋楼正在整理工具,闻言没抬头:“没多少活儿。” 苏沁晗已经走了,不知道是怎么被哄走的。黎棠几分局促地拨了拨睡乱的头发:“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蒋楼瞥一眼一旁的抹布:“讲台还没擦。” 黎棠怕他以为自己故意偷懒,麻溜拿起抹布往讲台跑。 边擦边往教室后面看,此时蒋楼背对讲台站着,黎棠发现他肩背宽阔,所以即便瘦削也不显得羸弱。 这样看,一只耳朵失聪这件事放在他身上,确实堪称天大的遗憾。 李子初说,自跟他开始做同学起,他左耳就听不见了,所以要么生来如此,要么是在初中之前…… 对了,当选英语课代表的事,还没向他道谢。 在从前的人际交往经历中,黎棠惯于与人等价交换,不擅长单方面接受别人的帮助,因此考虑得久了一些。 正欲开口时,被对方抢了先。 “你刚才做噩梦了。”蒋楼说。 并非疑问语气,黎棠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说梦话了?” “嗯。”蒋楼说,“你喊‘妈妈’。” 他转过来,目光直直看着黎棠:“喊了三声。” 妈妈,妈妈,妈妈。 …… 妈妈去哪里了,妈妈不要我了吗? …… 我的妈妈叫张昭月,哥哥你有没有见过她? 不合时宜的乱入的记忆,让黎棠猛然一怔,眼睛微微睁大。 傍晚黄昏,教室色温偏高的白炽灯下,蒋楼身上的矛盾感再度浮现——厌烦的疲倦,不解的躁郁,还有一些类似冷漠的情绪。 即便他面目平和,嘴角还噙着笑。 语气也淡淡的,隐约透着关心。 蒋楼问:“一直叫妈妈,是想她了吗?”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