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手中拿着的并非什么丝绢,而是一抹随时都有可能散掉的红霞。 有风顺着毡帘的间隙吹入军帐,吹得帐外铜灯跟着清风一道摇曳。 灯火晃耀中,江玉珣不由屏住了呼吸。 此刻他耳畔静谧一片,以至于江玉珣明明已经抬起了手,却迟迟未如方才心中想的那般把盖头抢回木匣。 下一刻,他的视线便被一片大红所遮挡。 ——应长川轻轻将它盖在了江玉珣的发顶。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在被他勾着腿腕抱起的那一刻,江玉珣下意识搂住了应长川的脖颈以稳住身形。 他刻意加重了“陛下”这两个字,试图让应长川想起自己的身份。 然而天子似乎完全没有被江玉珣所影响。 他抱着江玉珣,缓缓坐在了不远处的床榻之上。 什么也看不到的江玉珣不由小声轻呼一声,并紧紧攥住了手下衣料。 丝帛制成的盖头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向下滑去。 江玉珣的视线终于再度清晰起来。 他看到……那双烟灰色的眼瞳中没有半分戏谑的之意,反倒是认真到不可思议。 ……应长川并不是在逗自己,他似乎是认真的。 “为何给我这个?”江玉珣轻轻用手接住将要滑到地上的盖头,并低声朝身边的人问道。 应长川把江玉珣抱在怀中,如平常那般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他背后的长发。 几息后,终于微微用力再次拽松了那根束发的缎带。 应长川的声音有些许的沙哑:“只是忽然想起,孤还未来得及与心上人结发罢了。” 刻意放缓的话语似流沙划过耳畔,他一边说一边在手指间缠弄着江玉珣的黑发。 心上人…… 江玉珣的睫毛随着轻轻颤了一下。 应长川垂眸向他看去。 怀中人覆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在此刻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微一用力从这里挠了过去。 刹那间的轻触,似火星落在了天子的肩上。 他的眸色在瞬间变得愈发幽深。 应长川向来对世俗的婚配没有什么兴趣,甚至还觉得鄙俗不堪。 直至他自己有了所爱之人,终于也生出了想要看到对方因自己而穿上红衣的念头。 大周虽男风盛行,然而提到此事大多数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不入流的“男宠”。 身为天子的应长川大可以给江玉珣任何头衔与身份。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 应长川不想让江玉珣成为任何人的附庸,哪怕是身为天子的自己也不行。 甚至于原本完全不关心“生前身后名”的他,如今竟格外在意世人对江玉珣的看法,完全不想让对方背负半点污名,与无端的猜测。 无论是今日还是未来。 应长川垂眸笑了一下,也与此刻轻轻取下了自己头上那顶玄玉发冠。 两人的黑发在此刻交缠在了一起。 停顿几息,江玉珣终于松开紧攥着对方肩上衣料的那只手,同时任由那顶丝薄制成的盖头,如盛放过的花瓣一般飘落于地。 自始至终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天子没有说话,他借着毡帘外的一点烛火将两人的长发缠在了一起,动作格外认真。 ——既不能给世人看,那应长川便给自己看。 江玉珣只看了一眼两人交缠的长发,便重新将视线落在了应长川的身上。 天子烟灰色的眼眸,被烛火映得格外温暖,“珍视”一词从未像现在这般具象化。 黑发已轻轻结起,天子终于不舍地将手放下。 淡淡的龙涎香被夜风吹至鼻间。 ……江玉珣明白,应长川和自己一样有了牵挂。 - 转眼已到春夏之交,这个季节天气的变化格外快,草原上的风也比往日更大。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