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皇上您的病好了后,为谢家做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呢。” “可千万别像长公主那样,病得无声无息,去得也无声无息。” 顾非池的语气从头到尾很平静,不是在质问,似乎仅仅实在陈述。 灯罩里的那只飞蛾这时垂死地扑了两下翅膀,那急速摇动的光影衬得皇帝的脸色灰败宛如死人。 “顾非池,你是在咒朕吗?!”皇帝气急败坏地再次斥道,心头烧着一股无名火。 心口烧得慌,但四肢却又冰凉。 顾非池低低地嗤笑了一声,轻一拂袖,迈步穿过了门,离开了。 而那打帘的小内侍不知所措,维持着掀帘的动作,僵在了那里。 皇帝望着那空荡荡的门口,气息愈来愈沉重,气得胸口发闷,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胸。 除了怒,心头还有慌。 他的脑子里都是昭明的脸。 年幼时,昭明捏着他的衣袖,喊他皇兄时的样子。 出嫁时,昭明穿着鲜艳的大红嫁衣,是由他这个皇兄亲自背上花轿的。 初为人母时,昭明亲自怀抱着刚出生的谢无端进宫。 谢以默叛国的消息传来时,昭明拖着病体跪在乾清门整整一天一夜…… 最后,画面定格在昭明惨白的面庞上。 皇帝似乎忘了龚磊和梁铮还在,自言自语道:“是昭明不好。” 没错,昭明若愿意与谢以默和离或义绝,他又岂会对亲皇妹下杀手? 她是嫁进了谢家,成了谢家妇,可她也是皇家女,长公主受百姓供养,理该为了皇家,为了大景。 她偏只重情爱,心里只有谢以默与谢无端父子。 根本没有他这个皇兄! 殿内点的龙涎香袅袅散开,丝丝缕缕地钻进皇帝的鼻端。 皇帝拧紧了眉心,觉得这屋里的熏香甜腻得让人难受,胸口更闷了,沉甸甸的,口中那股子铁锈般的腥味更是…… “呕——” 突然,皇帝捂着胸口,身子猛地前倾,口唇间吐出一口血。 犹带着体温的血喷在了龙榻上,衣裳上,他的帕子上。 那是近乎黑色的血。 皇帝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点,呆呆地看着掌心那方素白的帕子沾染的黑血,脸色煞白煞白。 他的眼前再一次浮现了昭明跪在乾清门时那病弱苍白的脸庞。 当时昭明已经病得很重,身子摇摇欲坠,咳嗽不止,还吐了血,仿佛下一刻就会魂归西去,可面对他时,却强撑起精神,眼眸明亮如朝阳。 发黑的血染在了昭明苍白面颊上。 皇帝怔怔地盯着帕子上那滩黑血,这一瞬,仿佛和那一幕重叠在了一起。 有种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的战栗与恐惧。 “皇上!”梁铮尖锐的惊呼声自皇帝耳边响起。 梁铮一时给皇帝抚背,一时又拔高嗓音吩咐外头的内侍道:“快,皇上吐血了,赶紧传太医!” “小禾子,端水来。” “……” 内侍们心急慌忙地进进出出,门帘被掀起,又落下,寝宫内乱作了一团,根本无人理会旁边的龚磊。 梁铮一面给皇帝捋背,擦脸,一面忧心忡忡地说道:“哎呀,皇上,您觉得怎么样?” “明明前两天,您只是出点虚汗,有些乏力而已,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也说了您这是风寒,怎么就,就……咳血了呢。” 梁铮将那方沾了血的帕子扔给了小内侍,又接过一方温热的巾帕,仔细地侍候皇帝净面,神情中难掩焦急之色,抱怨着:“这些太医也是没用,用药只求稳,连这么点小病都治不好。” 皇帝两耳嗡嗡,根本没注意梁铮后面还说了些什么,“虚汗”、“乏力”、“风寒”以及“咳血”这几个词在心头翻来覆去地滚了又滚,鼻翼一阵急速地翕动。 他的心更乱,也更慌了。 周身像是浸泡在一潭冰水中,冰寒彻骨。 皇帝近乎粗暴地一把从梁铮手里夺过那方温热的巾帕,擦了擦眼,失控的心跳非但没有平复,反而更急。 他艰难地问道:“梁铮,朕是什么时候病倒的?” 皇帝两眼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梁铮,浑浊的眼白中血丝更密集了。 梁铮为皇帝捋背的手顿了顿,想了想后,才道:“奴婢记得是那天皇后娘娘从午门刑场回来后,与皇上重归于好,皇上龙心大悦,去了凤仪宫陪娘娘歇下,许是那次吹了风,便染了风寒。”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