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作为洞房的布局已经形成,大肆改造恐引人非议,便基本维持原状。 对佟茉雪来说,就算已经更换过一些布置,整个房间内夺目的喜红还是太过热烈,人一进来便不由得情绪起伏。 皇后患的是心疾,住在这样的房间里,又怎么能心绪平和? 从色彩心理学来说,长时间凝视红色,容易使人情绪焦虑。尤其是皇后患有心血管疾病,经常失眠,更容易加重病情。 佟茉雪心中莫名生起烦躁之意,心中愤懑叫嚣:皇后是个病人呀,宫里人和太医没有常识吗?生病的人是需要静养的啊。 初樱蹲守在床边,无声垂泪,床上的人听到脚步声,声音虚浮地问:“是茉雪吗?” 明明皇后的声音那样无力,却将佟茉雪一颗心扯得生疼。 “是,娘娘,是我。” 她顿住的脚步加快了些,朝床边而去,初樱抖着肩,双手颤颤掀开百子帐。 雕花木床繁复精美,摞在里侧的是江南精工织秀的百子被,一切都是如此的富丽堂皇,然而床上那个形容枯槁的人,却与屋内华丽喜庆的陈设形成鲜明对比。 皇后凄婉地望着佟茉雪,无声地张了张嘴。 佟茉雪伏在床沿边,心绪起伏,但尽量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平静,“娘娘,您放宽心,您会好起来的。” 她说这话,不是在安慰皇后,而是皇后确有两月的生命时限,这期间,若是还有什么心愿都可以想办法完成。 皇后摇摇头,一滴清泪从眼角划过,“没用的,我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一生也算圆满了。” 一种无限的悲哀之情蔓延至佟茉雪心头,她鼻腔发堵,原本清亮的眸子望着床上孱弱的皇后不自觉雾气濛濛。 皇后伸出苍白的手指,抹去眼角的泪渍,哀柔地凝望她,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闻到什么味儿了吗?” 佟茉雪瞳孔微睁,眼里蓄着的泪水,啪嗒击打在织锦上,又倏然不见,她不明就里地摇摇头。 “你素爱制香,嗅觉也不算灵敏嘛”皇后轻轻笑了笑,眼神空洞地转向头顶的虚空,声音极轻极远,“宫人们当差得力,难为他们将外面的花斑石清洗得干净彻底。” 佟茉雪听得云里雾里,不知皇后在说些什么,此时朝颜进到里间,小声回禀:“娘娘,太医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皇后回过神来,神情恍惚,轻咳了两声,初樱忙扶皇后坐起身来。 皇后伏着身子趴在床沿边,拿手帕掩唇,剧烈咳嗽了几下,宫女赶紧将痰盂捧过来。 佟茉雪轻抚着她后背,皇后舒了舒气,将咳出的痰吐进盂盆里,宫女慌忙将盂盆移开,生怕被皇后瞧见了。 初樱又忙扶着皇后,倚靠在床榻上。 佟茉雪飞快瞥了眼,只一眼,心都凉了半截。 她咳出的痰带着血。 这症状,不是气管黏膜血管破裂就是肺部循环淤血,总之都是病重的征兆。 皇后仿佛对自己的病情了然于心,她神色未变,淡淡道:“生个火盆,让太医在外面先候着,这些日子劳烦他们了。” 佟茉雪咬紧了唇,荒凉落寞爬满心头,她掩饰着对皇后的同情,目光清明地凝望着这个身份最尊贵的女人,想要为她再做点什么。 “娘娘,您可有什么心愿?” 皇后目光怔怔,冰凉颤抖的双手握住她的手,紧张地攥紧了。 佟茉雪见她情绪激动,轻柔缓慢地安抚:“娘娘莫急,您有什么心愿,臣妾若能帮忙,必竭尽全力。” 皇后胸口好似被猛得塞进了大团棉花,愈发地透不过气来,佟茉雪见她双颊泛红,知道她这又是情绪激动缺氧了,忙让宫女取来团扇替她扇风。 好半晌,皇后才平复自己的心情,却发觉整颗心酸楚得生疼。 她明知自己不过是钮祜禄家族的棋子,但一颗棋子竟然也会因为自己使命未竞,而纠结抑郁。 她要多理智懂事才能压制住生而为人,却从未被当人的不甘与绝望。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