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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结第二章


——痛的,痛的,痛的......痛到极致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快乐,快乐得马上离开这里,就要回到那永远温暖潮湿黑暗的洞穴里去——

    一只手握住了他。

    “太太,太太,大哥儿不松手,奴才不敢硬拽......”

    哥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紧到似乎他才是他的另一半肉体和灵魂。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将其一分为二。

    从那条缠绕在他们彼此颈项间的脐带上传来频次相同的脉搏,他闻到一样的血,看见一样的剪影,听见了自己来到这个人世间的第一声昭告。屈白早将永远记得那只水母般柔软的幼小手掌,记得他触碰到的第一个生命。

    ***?***

    “是个姑娘。”屈夫人轻描淡写道。

    醉得脚底拌蒜的屈老爷一听就没了兴趣,一步三晃上了楼,边走边嘟囔,好似没法儿亲手摔死一个婴孩驱驱祟是天大的损失。他嘟囔什么,屈太太懒得理,她浑身的神经都在听到关门声的刹那松懈下来,急惶惶去看摇车里熟睡的婴儿。两只一模一样的小脑袋并排躺着,她就是能一眼认出那一个——

    她视若珍宝抱在怀中的,“小早......小早......我的小棉袄。”爱不够地亲吻着他,一遍又一遍重复,像是在提醒自己,又像是欲盖弥彰。

    “小姑娘,一二一,三月里来穿花衣;小姑娘,四五六,草长莺飞绕河堤......”

    屈夫人从一迭流光溢彩的布料里挑出一匹桃粉穿花蝶缎纹,拈了拈织丝,又放下。一旁陪着的老掌柜一颗心也跟着她的手势起落,终于腰弯得受不住,赔笑试探道,

    “都是今年江洲新上的款儿,外面乱翻天,也就这些颜色嫩,进得来。”

    顶高的栅栏铁门外路过一群嬉闹的女学生,剪齐耳短发,统一的蓝色偏扣倒大袖上衣,长到小腿肚的摆裙被风吹起,鼓得像风帆,手举糖人冰棍你追我赶,留下身后一串的笑音。

    老掌柜见屈夫人的目光也跟着走,连忙自荐,“新式的衣服我们也做!学生穿的、洋人穿的那种,层层迭迭的......钩花......料子,”他认不得蕾丝花边,只得比划着描述,“好看的、城里时兴的,画片片上的外国小女子,有图就做来。”

    他捏了一把汗,瞟了眼在大榕树下荡秋千的小姑娘,穿旗装扎羊角辫,脖儿上挂好大枚多宝圈,隔老远都能听见坠子上金铃叮当。

    屈夫人对这唯一的女儿半点不含糊。屈老爷对她连打带骂,人都差点打瘫,就是撬不出剩下的嫁妆。她攒了多少家底,谁都不知道,可瞧这位小姐金尊玉贵的程度,显然是穿一辈子新衣也不愁了。

    掌柜左手提着一篮布料,右手藏着张订单,两手匀了匀,竟是笔抄底的大买卖。

    他走出大门,擦肩而过一个半人高的小子,老掌柜看人先看衣,这孩子一身旧衣,料子不错,后头又跟了个影子似的下人,才教他多看了一眼。这一看,可了不得,他小声问,

    “是大少爷吗?”

    那孩子抬起头,稚嫩的眼睛森冷冷看过来,不等他自报家门,扭头就走。

    老掌柜不稀奇,大户人家,尤其是屈家这等半新不旧的人家,规矩繁多古怪,教养出来的孩子穿长衫,学洋文,哪边都不得罪,哪边都不讨好,性子不孤拐才奇了呢!

    他回想起来那位少爷的长相——绝对认不错了,甭说龙凤胎,就是一枝双生的根儿,对着雕都雕不出这么像的两张脸。

    偏偏天差地别。

    ***?***

    “小姑娘,七八九,摘花折柳编篾篓;小姑娘,十一二,垂髫并髻戴金钗......”

    屈白早十二岁这年,屈老爷终于把抽喝嫖赌打老婆这五毒的最后一毒坐实了。

    孙姨娘是他结识的新姘头,此人身兼数职,是烟馆里娼妓,赌桌上的神婆,出手就把这位老闲人套牢,像上了嚼头的马,让往哪儿走往哪儿走。

    这不,锣鼓齐鸣地驮着自己进了屈家大宅。

    不是什么大事,至少在屈夫人看来,主宅里越热闹,她在西园里才越能躲清净。

    可坏就坏在第二天的早饭桌上。

    孙姨娘的筷子没捉稳,她弯腰搂起,照地一瞄,不知看见什么,坐直身后,瘆红的指甲在白惨惨的脖子上若有若无地滑动,两只黏糊糊的眼珠子不住地在一对兄妹身上拔丝打转。

    没等屈夫人开口,她先一步抢白,声音尖尖细细哑哑,活似拉崩了的破弦。

    “小姐生得怪标挺,今年几多年纪?”

    她说话用词很不讲M.dXSZXed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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