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焜昱的目光从底下站着的百官脸上扫过:“你们个个饱读诗书,身居庙堂,受着燕国百姓的供养,领着我颁发的俸禄,等到了燕国百姓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却在这儿推诿,一个个贪生怕死,简直是朝堂蠹虫———” 他起身抬手,目光里压抑着无尽的怒火,一个个点名:“宋司徒?祁司马?郑司空……” 他把那些三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叫了一遍,沉沉道:“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今日散朝前,必须推选出去昌黎郡的人选!” “笃笃———” 有人敲响了祝凌的门。 祝凌睡眼惺忪,头昏脑胀地爬起来。因为她派去调查的人去得早,所以她的消息几乎和燕京收到的加急信前后脚到。确定了是瘟疫后,她那总价两万多两的米面粮油、药材木炭连夜安排去了灾区———其他玻璃卖出的钱和她手头剩下的可流通的现钱,基本上全砸在了里面。 援助灾民需要大量的钱,本来计划让曹工匠他们在玻璃上再钻研钻研,争取做得更精美、卖出更高价格的想法也顾不上了。祝凌让他们连夜打造出了一批银镜,虽说物以稀为贵,东西多了单价会下降,但也不会降太多,仍然可以卖一大笔钱。而她昨晚白天和珍宝阁谈了一笔关于银镜的合作,晚上又利用从老师手里软磨硬泡拿回的熹微权限安排好了救援物资的去处……一直忙到天亮才睡下,还没睡多久,就被敲门声吵醒。 所以——— “曾夫子,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祝凌努力撑开自己的眼皮,看向曾烈,目光里满是怨念。 她不是铁人,她真的很困! “兰亭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曾烈先是挤进屋里,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他说让你看完后就把这封信烧了。” 祝凌:“……?” 发生了什么,要写这么厚一封信? 她从曾烈手里拿过来,还没拆开,就听到曾烈说: “信送到我就先走了,我还有急事。” 祝凌:“……?” 她心里涌起了一点怪异的感觉。老师每次给她安排事情,如果自己抽不开身,就会托其他先生转达,因为曾烈善武,所以他帮忙转达的次数是最多的,每次都是光明正大、明目张胆地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就算有事要忙,也要先抽几分钟来看个热闹。 所以……这个反应,很不对劲。 “等等。”祝凌手一伸,拦住曾烈,然后迅速拆开信,一目十行,第一页才刚看完,她的脸色就黑了下来,她咬着牙,又把剩下的纸页匆匆过了一遍。 在曾烈的讪笑中,祝凌收起信纸,转身去屋内拿了令牌: “我去燕王宫一趟。” 宋兰亭自行请缨前赴昌黎郡,这本是件好事,只是…… 燕焜昱想,历数灾情,从未有过这般重臣亲赴危险之地的,更别说宋兰亭这一月有余在朝堂之上与他公开作对,他若是应了宋兰亭的请求,无异于送他去死,那史书之上岂不要记载他“气量狭小、不容能臣”? 但另一方面,燕焜昱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宋兰亭为人狡诈,偏又逻辑严谨,他就算想要斗赢,恐怕也需数年,但他一走,朝堂之上,三公之中,祁道安是他母族之人,郑瑄和所代表的郑氏虽早早表明了不参与任何党争的态度,但他们会效忠坐在燕国皇位上的人,这也是他的助力。 只要宋兰亭死了……只要宋兰亭死了——— 在他脑海里这个想法愈演愈烈时,殿外忽然传来宫人的通报,说乌子虚求见。 燕焜昱心头突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是了,就算宋兰亭死了,他的徒弟乌子虚同样可以接过他的位置,宋兰亭为国而死,他手下的人短时间内都不会对宋兰亭的遗嘱有什么不服,这段时间内,足够乌子虚将他的势力收归己用了! 乌子虚比宋兰亭年轻,只要不出意外,他能在这个朝堂上呆更久,呆到将这个朝堂变成他的一言堂为止!就算乌子虚现在还对他存了些许君臣情谊,可宋兰亭一死,他怎么可能不迁怒? 在他思索的时候,乌子虚已经从推开的殿门进来了。燕焜昱立刻扬起一个虚伪的亲切笑容: “子虚来找我做什么?” 阶下的乌子虚一拱手:“我来此请陛下将我派往昌黎郡!” “昌黎郡如今瘟疫横行,十室九空,可谓是危险至极,子虚啊……”燕焜昱脸上露出明显的为难神色,“你的老师今日在朝会之上已经向我主动请缨,说要去昌黎郡了。” 他点了点面前的案几:“这圣旨我都开始写了……” “未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