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眼,呼吸间满是从胸腔里漫上来的铁锈味,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带动钢针扎进肺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再次放轻呼吸:“这样挺好的,我喜欢听你说话。” 潮热天气下,还背着个成年男人走山路,余鹤脖颈后背早渗出一层热汗,刺得身上又痒又痛。 余鹤对傅云峥说:“等回了国,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和你待在观云山,你也别去上班了,赶紧退休,钱是赚不完的,和我在观云山养老多好。就我们两个人,像我刚来时那样,也用不出门,成天在宅子里也不无聊,去趟花园都算出差了。” 傅云峥静静听着,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如果我真的......你回去后,不必理会我那些亲戚,无论谁拿出什么要你签,你都不要签。” 傅云峥的身后事没什么可安排的。 傅氏是一个庞大企业,就算他不在了,也总会在短暂的混乱之后选出领头人。 傅云峥立过两份遗嘱,一份是在刚出车祸时立下,一份是后来有了余鹤以后新改的。 他年长于余鹤,知道自己总是会比余鹤先走,只能多给余鹤留些身外之物傍身,余鹤很好养活,也没有什么烧钱的爱好,富贵一世其实并不需要太多钱财。 可余鹤又很容易被骗,所以要留出更多一部分财产作为容错。 傅云峥立遗嘱时把这部分金额添了又添,最终成为一个庞大惊人的数字,只是分给余鹤的多了,难免引来旁人眼红,傅云峥最了解傅家那些人,他很担心自己不在了,余鹤被傅家人欺负。 他真正的亲人不多,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余鹤和他姐,他姐还有丈夫作为依靠,可余鹤只有他,他要不在了,余鹤就只剩一个人,傅云峥是真舍不得。 但生死的事谁能胜得了老天呢? 傅云峥语速很慢,他一句句交待余鹤:“傅家人心眼多,你玩不过他们,我给你留的东西.......别被人骗走了。” 余鹤不知道傅云峥为什么总是要说这种话,他一点也不想听。 狭窄的山路上穿行而过,树枝刮在余鹤脸上,擦出一道道细细血印,颧骨处伤口被额角汗珠蛰得生疼。 但没有心口疼。 余鹤懒得躲,任由树枝抽在身上,只自顾自说自己的:“回去以后,咱们给小野猫找个老婆吧,生一窝小猫,小猫再生小猫,我们就有好多好多猫了。” 傅云峥说:“傅家人都盼着家主死,可家主真死了,傅家定是会乱上一阵子,我爸死的时候就是这样,几家人在葬礼上吵吵闹闹,很烦...... 宣读遗嘱时,甚至会大打出手,平日里光鲜亮丽西装革履的先生太太,打起架和街边的泼皮一样,也是扯头发拽衣服的,并没有什么其他高贵的打法,你到时候躲得远点就是了,别叫他们扫着你。” 余鹤眼前一热,视线又模糊了。 傅云峥身受重伤,濒死之际,最担心的事居然是怕余鹤在他葬礼上挨欺负。 傅云峥语调平静:“所以......你别去了,你要是想我,在哪儿想都一样......水晶棺里的人不是我,为了显得人有气色,还要涂脂抹粉的,也不好看。” 傅云峥有千言万语想要交代,余鹤则是半句也不想听,只说自己对未来岁月中几十年长相厮守的憧憬。 余鹤从没有这样讨厌傅云峥,傅云峥今天总是在讲他不喜欢听的话。 他不想理会傅云峥,默默低头赶路,过了不知多久,余鹤又忍不住说:“傅云峥,你真讨厌,我恨死你了。” 傅云峥没有回应,他呼吸渐沉,又陷入了昏睡。 余鹤想,学医学了这么多年到底学了什么? 他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救不了。 傅云峥一生积德行善,做了那么多好事,怎么会死在缅北呢? 这不公平。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