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婧柔从刚才开始一直默默地倚在美人靠上,看着亭子外边的秋意景致没有说话,此刻才终于有了点动静,冷冷嗤笑一声。 “就是把整个顾家都给他,我也不稀罕。一具只剩下皮囊、内里都快腐烂完的空架子,我要它做什么?把自己拖下水吗?” 齐芯竹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家就是再败落,总还有一份基业在,又有太后照拂,差不到哪去。” 此时两人身边皆没有侍女,被遣到了亭子外边,听不见她们二人的谈话,她也就把话说得开了些。 顾婧柔比她放得更开,嗤笑道:“太后照拂?三年前南顺侯一案,太后与皇后尚未正面交锋就输了个灰头土脸,连带着整个顾家都受到牵连,这样的照拂,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笑我家中人至今还在以太后马首是瞻,觉得她身为陛下生母,能左右的事有许多。她们也不想想,若太后真有能为,如今端坐在长生殿里的又怎会是阮家女?不早已姓了顾?” 齐芯竹闻言,有些试探地看向她,道:“那……太后与你家中的长辈,对此就没有什么想法?” 顾婧柔明白她的意思,唇角一弯,讥出一个嘲讽的笑来:“她们如何没有?只可惜,纵有心,也无力。” 齐芯竹轻声道:“我听闻,太子曾有意求娶姐姐……” 顾婧柔回看她:“你以为,我家里的那些人,看中的是他么?” 姐妹二人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想法。 太子年已二十有三,成婚数年并育有子嗣,却迟迟没有择定正妃人选。坊间对此的传言有很多,士族世家之间亦有相应的考量。 比如齐芯竹所知的,就是太子想找一门母族实力强劲的妻室,以供支撑。 但一来,帝后二人不会允许他有这样的心思;二来,以陛下对六皇子的喜爱,但凡有点见识的,都能猜得出将来继承大统的会是谁。 这两人间又没有差着辈分,各大家族里头有合适人选的,如何会舍本逐末?顶了天也是两头下注,且这大头还不会下在太子那边。 于是,太子的亲事就这么被耽搁了下来。 当然,这不是说六皇子的亲事就水到渠成了。他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不假,论起夫君人选,全天底下没有人能比得过他,便是只予侧妃、妾室,愿意把族中嫡女拱手送上的人家也趋之若鹜。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亲事这一项上,高坐两殿的至尊夫妻却始终没有开过口,连丝风声也不曾透露,别说正妻,就是纳妾也没有丝毫动静,让有这方面想法的人家面面相觑,不知该当何为。 要说六殿下年纪还小、不到娶亲的时候,他也到了舞象之年,宫里头的礼制又极为繁琐,一套流程走下来,从定亲到成亲少说也要两三年,还没有算上挑选相看人家的时日,不早了。 遑论太子当年纳侧妃时年龄和六殿下现今一般大,纳妾更是早,没道理做弟弟的要比兄长慢上这么多。 再加上众人的旁敲侧击与察言观色,一来二去的,各个世家的心里都有了点猜测。 想来是六皇子妃的人选早已定好,只等着时机一到就下旨赐婚。 齐芯竹这么想着,压低了声音,道:“那位……的人选,已经确定了么?” 顾婧柔道:“这难道不是早已定下的事情?是我家里人不肯死心,认不清现实,跟在太后身后徒劳无用而已。” 齐芯竹自觉探听到了宫闱秘事,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低声询问:“是谁?” 对方却没有半点深奥,情绪无甚起伏地道:“还能是谁?是那一向春风得意、不正眼看人的阮大姑娘。” “什么?”她惊声低呼,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又连忙收容敛色,不过还是无法抑制心底汹涌澎湃的浪潮,不解询问,“怎么会是她?” 顾婧柔道:“怎么不会是她?她是陛下的外甥女,皇后的侄女,太后的外孙女,身体里流着成祖世宗的血,论起与宫中的亲缘辈分比我要强得多。自然会是她。” 齐芯竹有点迷糊了:“可——太后不是素来与阮家人不睦吗?” 顾婧柔道:“那又如何?太后是不喜欢阮家人没错,可她最疼爱的女儿安平长公主却嫁给了阮大将军,入住了镇国公府。咱们两个方才絮叨半天的阮大姑娘,就是安平长公主的独女。” 齐芯竹更加迷惑:“那,照你这么说,太后应当从头到尾都向着阮大姑娘才是,怎么又起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