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问颖的心再度倏然一跳,有些不安地看向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我不为这件事情苦恼,还能为什么苦恼?” 杨世醒盯着她,目光似银月之下的霜刃,带出最细微的寒凉之意:“自然是苦恼你的身家性命,苦恼我——会不会斩草除根了。” 阮问颖呼吸一滞。 点刺般的冰凉感席卷全身,让她的脸庞在瞬间失去血色。 “我、我没有——”她结结巴巴地道,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没有这么想过——” “你有。”杨世醒丝毫不留情面,“你不信任我,害怕我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除掉你,包括你们整个阮家,所以你才忧思焦虑,乃至生出病症。” “我没有——”阮问颖越发无措,差不多是把惊慌摆在了明面上,“我、我怎么会这么想呢,我——” “你扪心自问。”杨世醒打断她的话,直直凝视着她,不给她半分回转的余地,“你当真没有这么想过?” 阮问颖张口结舌。 她想起了她在昏迷时做的梦。 那些梦境虽然光怪陆离,不成逻辑,但也在某种程度上反应出了她的内心。 太庙祭祀,抄斩张府,阴冷嫁娶。 还有…… 梦中的他,在春暖花开里对她盈然道出的四个字。 ——斩草除根。 她的确没有直白地想过杨世醒是否会对她不利。 但在她的心底深处,她是有这么一种忧虑的。 要不然她也不会对这桩亲事感到绝望,绞尽脑汁地想要摆脱,甚至做好了踏上黄泉路的准备。 说到底,她就是不相信他。 不信任他。 阮问颖陷入一阵恍惚。 原来……她心底是这么想的。 怪不得每当她下定决心,想要赌一把杨世醒对她的情意时,总会在最后关头退缩,她还以为是自己放不下颜面,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缘故。 她在害怕他。 阮问颖浑浑噩噩地往后退去。 手腕间传来的力道止住了她的步伐,她下意识抬眸看向对面,又在下一刻仓皇避开,闪烁着目光,喃喃轻语:“你……知道……” 杨世醒淡然应声:“我知道。” 一股庞大的绝望包裹住了阮问颖。 结束了。 无论多么深厚的情谊,在“不信任”这三个字面前,都会被击得粉碎。 她与杨世醒……再也没有可能了。 想想也是可笑,她因为对他的恐惧惶惶不安了多日,在真正到了把一切摊开来说、直白面对的时刻,她却只想着他们之间的情意,而不顾念她自己苦恼甚久的身家性命。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在做什么啊? 天底下怎么会有她这么愚蠢可笑的人? 可笑到……她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发笑。 阮问颖发出一声哽咽般的轻笑。 她看向杨世醒,涩然开口:“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准备怎么做?” 杨世醒悠悠道:“不急,我还是想先和你把话说清楚。”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阮问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话没说清楚,但她已经没力气再去想这些。 自从发觉她心底的真正所想,并且明白杨世醒比她早一步看清这点之后,这世间的一切在她眼中都失去了颜色,变得灰暗不已。 她心不在焉地应声:“你说。” 杨世醒道:“你在从前虽然不怎么真心喜欢我,但好歹明白我对你的心思,倚仗我对你的喜欢恃宠而骄,怎么在这件事上就忽然变了呢?” 他探究地看着她:“你就算不相信我的为人,也该相信我对你的情意才是。你不是素来都以这点感到自得吗?” 是啊,恃宠而骄,自矜自得,从前的她就是这副模样,用这八个字形容再贴切不过。 他对她的心思拿捏得当真准确。 原来他一直都知晓她在想什么,清楚她的一举一动,只是不愿意说破而已。 反观她,洋洋自得而不自知,把小人得志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阮问颖自嘲不已。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再没什么好遮掩的,直白道:“我从前如此,是因为我以为你很喜欢我,对我情深义重,所以才没有顾忌,张狂行事。” “但回顾了我们的相处之道后,我忽然发现,你对我并不是无限包容宠爱,而是一直保持着底线,是我自己逐渐失去了分寸,又兹事体大……我就不敢再轻狂了。” 杨世醒迷惑地看着她,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