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是准备这些微乎其微的小事。 小到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也算准备。 是完完全全的,关乎着她自己的准备。 于是她走到说出这话的人面前,想看看他的眼睛,探究那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虚口敷衍的话。 其实听见这些话时,她的心是沉下去的,做出的反应恰恰相反,眼底甚至带有几分嘲弄,但当她望见那人眼中饱含热切的真挚时,她愕住了。 是出自真心的,也是她所不理解的。 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她从未体验过,这是第一次,被人记住,关怀,照顾着。 以前,她也碰到过这种明着关切她的人,但那些人都是出自于畏惧、虚伪、贪婪和讨好。 都是骗人的。 她痛恨那些虚伪做作之人,所以那些人,皆被她砍了舌头,剜了双眼。 可此刻她所感受到的情感是真真切切的,没有弄虚造假,是实心实意的。 实心实意。 这份儿好来得有些没来由,不知是因为她太久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关怀,只要有一点好她便想要迫切地抓住,就像一只溺在水里就要濒死的狸猫一样,看到一丝求生的机会便牢牢攥紧,渴求着最后的救赎。 慕宁那张红润的嘴唇微微蠕动着,似是想说些什么,但她说不出来,鼻子有些发酸,喉咙更是像是灌了千斤重的铁石般,那重物从上往下逐渐陷到里头去,压得她发不出声,连呼吸都停住了。 她有些喘不过气,好像快要窒息了。 这种被情绪左右的感觉,她不喜欢。 “师尊,昨日不在就是去准备这些了?”慕宁的声音有些沙哑。 谢执低低地“嗯”了一声,发现此时的慕宁状态有些不对,温声道:“你可是身体不适?” “师尊为何对我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这般好?”一抹嫣红迅速滋蔓在慕宁的眼角处,语气中带着十分执拗,“还是师尊喜欢施舍,对每个人都是这般?” 谢执道:“不是来路不明,你是我带回来的人,我不会苛待你。” 想起昨晚慕宁说的话,他心中又多了几分忖度,又道:“其他人都有他们自己的师尊管束,你是我唯一的弟子,我自是只管你了。” 他没有撒谎。 虽然他是晏清派的掌门,可也仅是掌门,派内的弟子都归属于其他长老,直到前些时日,他才收来这么一个徒弟。 唯一的徒弟,当然要上心些。 但也不仅仅是这个原因,自从见到昨晚慕宁那般失意后,虽不知她遭遇了什么,可如今将她带回来了,便要好好养着。 “我这样的人,也值得师尊对我好?”慕宁试探道。 “你是什么样的人?”谢执反问。 “师尊这是在这套话?”慕宁哂笑着。 局面僵持着,虽是日空高照,那看似暖洋洋的金光铺洒在二人身上,可周围的温度却还是像降到了冰点,幽幽传来一丝寒意,谢执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不明白为何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防备心如此重,对人的敌意亦是如此,也不相信身边的人,也不愿意去相信。 敌对的模样就像一只浑身带刺的野刺猬,谁靠近就刺谁。 谢执轻叹一声,看向慕宁的眼神中带有些许心疼。 直到一朵碎花飘浮到他的衣襟上,微风故意挑弄着让它半落不落的,看着那花,慕宁定了定神,这才渐渐恢复了理智,不再同方才那般失态,转而直直地看着他,看到了与李安安同样的情绪,“师尊为何也是这副神情?” 也? 谢执还想继续问下去,却被慕宁提前制止了。 “师尊不必以这种怜惜的目光瞧我,那是弱者体会的目光,我不需要,”慕宁背过身去,没有半分犹豫地走向院门,“师尊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许是过于无奈,谢执不再做声。 又是一阵清风,这次的风将那朵挂在衣襟上的碎花带上了,飘到了泥泞中,被其他坠落的花瓣掩埋在下面,终是不见了踪迹。 慕宁无端生起一股躁意来,从秋霜居离去后,阴沉的脸色让路过的师兄弟们无不自觉避让,生怕她又像上次那般拿着黄鹂到处乱砍。 临近初冬,天色也暗得越来越快,慕宁走到自己的屋子前时,路径两侧的明烛照亮在昏黑的天空中。 推开门,里面的李安安还在昏睡着。 也是难为她,照着那个极不舒适的姿势睡倒在榻上半日,醒来怕是整个人都要扭作一团了。 “五师姐,你再不醒来,我可就用黄鹂拍你了。”慕宁吓唬道。 床上的人呓语着什么,慕宁有些听不清,她凑了过去。 “不听你的,我要保护她。” 梦里也想着要保护她么? 慕宁反而有些期待她口中的保护了。 作者有话说: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