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 掌柜家中遭了大难, 急需用钱。亲戚好友闭门不见, 无奈之下,掌柜只能忍泪将手中的铺子盘出去。 偏偏那牙人知道他紧着用钱, 故意压低价,要他贱卖了这铺子,掌柜气得吹胡子瞪眼, 差点当众和人打一架。 他就是在那时遇见魏子渊的。 对方如神仙下凡, 花钱买下铺子后,也没赶走掌柜, 让他继续在铺子操持生意,魏子渊只做那不露面的东家。 窗前身影犹如松柏笔直, 掌柜笑呵呵:“东家,那姑娘走了。”他自袖中掏出些细碎银子,“这是刚刚那姑娘买下的, 都是些胭脂水粉。” 掌柜不明所以, 魏子渊瞧着甚是看重刚刚那姑娘, 怎么还收她银子呢。 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选自《诗经》) 掌柜摇头晃脑:“东家,您若真中意那姑娘,该送她些胭脂花粉才是。小的瞧那姑娘……” 魏子渊面不改色,目光往下望:“那是谁?” 掌柜顺着他视线望去,忽而一惊,怪道魏子渊不肯表露心意,原是那姑娘是三皇子府上的人。 掌柜深感遗憾同情,对上魏子渊困惑视线,掌柜忙垂手道:“那马车是三皇子府上的。” 魏子渊眉间紧皱:“……三皇子?” 掌柜颔首,抬眸悄悄打量魏子渊的神色,深怕他做傻事,掌柜温声提醒:“这三皇子,可不是常人。” 魏子渊不解。 掌柜压低声,在魏子渊耳边低语:“这人天不怕地不怕,皇后娘娘见了,都避之不及。就连他的长兄太子殿下,他都……” 掌柜抚须长叹,“小的说句僭越的话,若是东家日后碰上了,定要远远避开才是。” 莫要惹祸上身。 魏子渊缄默不语,只是望着窗口出神。 …… 门口。 秋雁和白芷一人抱着一包袱,皆是刚从那铺子买来的胭脂水粉。 秋雁兴致盎然,眼睛笑如月牙:“姑娘,您瞧瞧这色可还喜欢,奴婢先前在书中见过,若是拿花粉细细碾碎,再添上……” 宋令枝笑着:“喜欢喜欢。” 秋雁柳眉轻蹙,小嘴高撅:“你都没听奴婢说完,怎么就喜欢了?” 一语未了,又挽着宋令枝笑道,“姑娘,你算是笑了,可见还是得多出来逛逛,整日闷在那屋里,是个人都待不住。先前你常常郁郁寡欢,奴婢还担心……” 小厮牵了马车前来,宋令枝扶着秋雁的手踏上脚凳,只笑:“劳你费心了,先前不过是想不开罢了,如今想开了,也就……” 松石绿车帘挽起,日光落入马车内。光影绰约,隐隐勾勒出一个模糊轮廓。 那人一身月白海水纹袍衫,左手执一话本,闻得动静,沈砚漫不经心抬眸。 隔着薄薄日光,二人目光在空中相碰。 那双淡漠眸子平静,似是能一眼将人看穿,沈砚望着宋令枝若有所思。 心口重重一滞,深怕沈砚看出身后铺子的异样,宋令枝转首,强装镇定:“你、你拿我的话本作甚?” 俯身上车,身后的车帘缓缓放下,挡住了一地的日光。 马车渐行渐远,穿过长街。 宋令枝不动声色松口气,抬首对上沈砚打量的视线,她别扭转过头。 少顷,又佯装若无其事转过。 那话本是白芷怕她无趣,特为她寻来的,宋令枝也不过翻看了几页。 如今被沈砚当众瞧见,宋令枝不可避免又想起先前在明懿山庄,沈砚嘲讽自己的言语。 宋令枝一张脸一阵红一阵白,捏着丝帕坐立难安,一会想起先前的耻辱,一会又怕沈砚知道那胭脂铺子的端倪。 话本被丢至案几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 沈砚眼眸轻抬,那双如墨眸子和往日无二,薄唇轻启,他淡声:“……怕我?” 宋令枝肩膀颤栗。 七宝香车不小,能容数十人有余,明明沈砚坐在自己对面,二人中间还隔着描金洋漆小几,宋令枝仍觉得胆怯。 寒意自足尖升腾而起,遍及全身。 宋令枝垂首,纤长睫毛抖动,满腹不安落在手心紧攥的丝帕上:“没、没有。” 目光闪躲,显然是吓得不轻。 沈砚抬首,不动声色打量着宋令枝的惊惧之态,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案几上敲着。那双手指骨匀称,骨节分明。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