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书,桌上茶水已经失了热气,像是很久没续。 近两日天都晴好,月亮还在空中白生生挂着,清辉映烛火,正值翻书时。弓匕进门,江玉枫仍没改姿势,只目光斜瞥过去,混若无意道:“进去了?” 弓匕凑的近些,肯定道:“进去了。” 江玉枫这才合了书,不知是在想何事,脸上淡漠了片刻方坐直了身子轻叹了声,自己添了茶水,道:“那必然是惨了些。” 像是在问弓匕,又想是自言自语。 弓匕没答,反夸道:“少爷料事入神。” 江玉枫轻晃了晃手,道:“你彻夜未歇,去睡吧,余下的事,有旁人处理。” 弓匕应身退了,江玉枫跟着揽了衣襟,合了书卷丢桌子上往江闳寝居处去。他也是一夜不曾合眼,不过江府闲人,多的是时间补眠。 而所谋之事,或于功败,或于垂成,总该与老爹报备一声。这些天大小杂务,江闳虽不曾出面,却一直在幕后坐阵。 卯时过两刻,守城门的卒子打着哈欠拉动铰链刚把城门勉强开了跳缝,就有家丁模样的男子满脸笑意闯进来,说是家中来京访亲,要卒子行个方便。一边说着话,一边给了碎银当茶钱。 卒子自是眉开眼笑,没这几粒银子,门还是要开,人还是要放。有这几粒银子,那当然是门开的快些,人放的快些,再将手中火把也举高些,毕竟天还没亮呢。 好几架雕金挂银的马车气气派派进了城,卒子掀帘瞧了一眼,几个老妇带四五儿孙,又一对公子红妆郎才女貌的坐着,后头箱子里不外乎衣服首饰并些瓜果山珍,赶紧放了人去。 检查的当口还不忘念叨两句自己姓甚名谁,顺嘴赔罪倒是原也不是查的这般细,主要是霍贼案发还没彻底太平,昨儿个京中又出了恶事,几位爷又进的着实早了些,不得不得罪一二。 家丁嘻哈答了,说是旧亲正是江国公府上,几代的忠臣良将,怎会与什么霍贼凶案有牵扯。卒子连声称是,几匹马车走出老远,还不忘庆幸自个儿做的周到。 看来人那打扮气度,往来不是达官便是显贵,若能将自己姓名提起一二,好歹也落个指望。 吱吱呀呀走出一段街,僻静处黑灯瞎火里四五个人从车窗猫腰跃入马车,马蹄却丝毫未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唯有一架马车走走停停,直赖到天色微明,街上铺子次第开来。那妇人携仆从儿媳一众转入点心铺子,沿途念叨说好久没尝过,想念的紧。 掌柜的恭敬迎了,再出来,薛凌一枝石榴花松松插在鬓间,与寻常一样别无二致跟在妇人身后,大大方方上了马车。 街上御林卫明显比往日跑的勤,脸上神色也严肃许多。大小王宜是个京官,事虽然没闹开来,但已与众人通过气。他不知凶徒是薛凌还是宋凌,反正能抓到人最要紧。 在马车上坐定,薛凌上玩心不改,掀了帘看天色朦胧,轻快道:“耽搁这般时候,早说我自个儿也回得,凭白废了半宿好梦。” 妇人欲言又止,看了薛凌两三回,终缄默未言。一把老骨头参合这些事,端的是心惊胆战。然江府谨慎,普通进出都想撇清关系,何况现儿个是“薛凌”现身,更是得求个完全。 此事过后,京中必有天翻地覆,皇帝若知晓自己的母家当年与霍贼勾结至厮,想是要查的鸡犬不宁,谨慎些,也好。 薛凌当也识得,所以老实在点心铺子喝了几个时辰茶水,待江府安排的人进城,方随着一道走,待到哪年哪月皇帝派人查起京中几家夜半人出人进,好歹有守城门当个人证说是一群老弱妇孺攀亲。 那老妇既不答,薛凌也不上赶着再逗。一肚子茶汤使人格外清目明神,她半点睡意也无,摸索着袖里恩怨,直瞪着一双眼珠子看到了江府门外。 早早有人在门口处迎着,薛凌自顾下了马车,揉了揉手腕要往里,突而又是一阵哒哒马蹄响,一架简单马车转眼即到身前。 众人不解,正瞧着,上头逸白跳将下来,道是府上小姐定的一支犀角毫做好了,特意赶早送来。 江府下人未懂里头古怪,薛凌知其必有要事,想来江府门口也不用再过于可以,开怀道:“我瞧瞧,我瞧瞧”,上前接了拿在手里。 逸白轻声道:“黄旭尧死了。” ------------ 第656章 庭前月 薛凌状若未闻,顺势道:“先生可要进里小坐?恰逢府上有客”。她当逸白来是有要事,不想仅是递了个话。 黄旭尧死的如此快还真是意料之外。人是被官府接走的,江府一直派人跟着,确认了是往宫里去,怎这会逸白就传话来说人没了。莫不是自个所料有差,当年之事,魏塱心知肚明,所以这会忙不迭将黄旭尧弄死作数?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