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能人冷静下来容易知道何处不对,昭淑太后拿不准,让传信的人多问了自己哥哥一句:“会不会,是塱儿随便找了具尸体蒙骗你我?” 这哪里能有答案去,黄靖愢长吁短叹里既盼着进宫的那人不是黄旭尧,却又想着而今旭尧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若真进了宫,起码有个落脚处可寻。 他二人皆如此执着于黄旭尧究竟在哪,根源上,还是执着于那个登基快四载的皇帝,究竟还有没有与黄家一条心。以至于昭淑太后不觉,黄靖愢也未察。塱儿,塱儿……黄老爷子还在,最是见不得谁如此称呼陛下。 拨雪寻春,烧灯续昼,皆是徒劳。 黄老爷子咽气那刻没能让人听见的“外戚”二字,道尽死不瞑目的缘由。他大概也知道,黄家这昼,续不上了,毕竟,霍准死了。 果真他墓前香灰还没燃尽,黄旭尧便赶着去追自己的祖父,不惜长刀过颈,唯恐晚了说不尽这三四年喜怒爱恨。 旭与续同音,犯了长辈忌讳,不该是他的名字。 他还听家里人说起过,阿娘怀胎不足八月,便早产临盆。生下来,还不足一只夜猫大,养来养去的好歹留了命,祖父怜爱,接了自家膝下去。 为着这个缘故,早年按族谱论辈,接以“早”字为名,祖父不许。早为十日,十日并出,是为大凶,苍生不吉。孩子又活的辛苦,少些规矩拘着,但求长的跳脱些,就不依着家谱上的字了,另择一个吧。 未等底下有好的,又说十日少一日,便可避了这不祥之意,旭字甚好,尧字高远,就叫……“旭尧”吧。 正因黄老爷子对黄旭尧宠爱有加,是而当年黄家要遣他往宁城,魏塱决然没想到,这是一步丢车保帅。 或然黄续昼有太多考量,黄家兵力虽有,霍家却占据京中。若不给他些东西安抚,霍准杀了魏塱另立新帝,即便是黄家派人再攻入京中也于事无补,何况未必能赢。 能在稳中求,不向乱中生。只要能让魏塱先行把龙椅坐稳,将来自可徐徐图之。何况西北那块,霍准是必拿无疑。 与其让霍准自己在朝堂上对着新帝咄咄逼人,不如黄家先行把事办了,既保新帝龙威,又趁此与霍准讨些便宜,将黄家权势不动声色往京中聚拢,这才是重中之重。 先人主意,后背只有依从的份。为了家里百年兴旺,付出些倒也理所应当。只此事一行,黄旭尧便只能终生做个无名闲人。 远些往山水间寄情也就罢了,偏黄续昼为了补偿于他,又未让他离京。睁眼天子文武,闭眼家国大事,谁还没个一腔热血不得洒,满腹郁郁不得志的时候。 他也是,饱读诗书勤习武过来的啊。 这些琐碎的艳羡不甘日日累积,还没喷薄而出,一枝如火石榴燃进黄宅,半点寒芒挑破所有假象。 香叶嫩芽之间,黄蕊麹尘下咽,江玉枫与薛凌谁也不曾提起黄旭尧的幼儿如何,但黄旭尧死前确实想过自己怀中那娇小一团。 他觉得,他可以再忍一忍的。 但凡还能剩下一丁点,他都能再忍忍。偏偏,薛弋寒的儿子什么也没给他剩下。他想,不怪薛凌,薛弋寒的儿子,和自己的儿子一样,都是儿子。 不怪薛凌,怪宫里那个,怪黄家,怪那一群畜生猪狗伧人鄙夫,没有那群人,他黄旭尧怎会落到今日地步。 他大哭大笑的间隙里,又想起薛凌说祖父也是死于他手,恨不能背生双翼飞到那座新墓前唾上一口,大骂数声死的好。 他回什么黄家?他回什么黄家?戚令的提议与不解于黄旭尧,像极了一个一无所知的傻子在劝羊入虎口。 他回了黄家,只会伴随着秘密,一起被埋入地下。 黄靖愢那个蠢货草包,怎敢将当年之事说与魏塱知?他们定会劝他大局为重,息事宁人,他们只会求他三缄其口,暗中追查。 他不能回黄家。 他如薛凌所愿,一往无前进了宫,他再瞒不得这四年心酸委屈,他也容不得谁可以置身事外。薛凌,黄家,假天子,就让他们一起,争个你死我活出来。 他没闭眼,是和黄续昼一样的不甘。 祖父当初就不该拿拆字来说事,什么十日并出,九日,不就是皆要被后裔射落么,分明,也不吉利。 想到最后,尧也不是个好字,兵戈兀起,人祸远惨于天灾,他怎么,会叫这个名字? 到底是生在皇家好啊,用字讲究,挑不出半点错处。高天厚土,朗朗乾坤,以……以德载物。子厚,子厚,他幼年是这么称呼过魏塱。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