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揆度在门口戛然而止,没了值夜的,连门都要他自己开。魏塱凝神听了一阵,里头人声窸窣,并非一室沉睡。 他推门,“吱吖”一声,里头目光齐齐聚过来。 原昭淑太后非但没歇下,甚至都没去里屋,就坐在正堂处,靠在椅子一侧,一脸行将就木。听见声响,亦无丝毫表情变化。 看向魏塱的,是旁人宫女太监。七八人数,跪的跪,站的站,皆手举托盘,奉茶的奉茶,劝食的劝食,想是在哄着昭淑太后吃东西。 再看一旁搁了个圆桌,零嘴点心不缺,汤羹菜肴也还往外冒热气。可见先前魏塱猜想并无不对,这些人并未因黄靖愢之死怠慢。 四更天里居然有人直接闯了太后寝宫,众人本是想喊,定睛一看是皇帝,忙搁了手上东西跪地请安。 魏塱喊了平身,挥手示意众人离开。宫人虽有两三个是昭淑太后心腹,这个节骨眼也不敢跟皇帝对着干,当即恭着身子,齐齐退出房门。 人走完了,屋里一时万籁俱寂,昭淑太后仍就靠在那,双眸无神,像是浑然不觉魏塱来了,更没觉得宫人已经走了。 魏塱沉默片刻,上前两步,微躬身道:“儿子给母妃请安了。” 这才一日之间,昭淑太后半数青丝成白发,往日朱颜添新纹,仿佛老了十岁有余。 魏塱一声喊,她似乎这才缓过神来,僵硬着脖子将目光聚到魏塱身上,上下看了几眼,笑道:“是塱儿,塱儿来了。” 语气还如先帝在时,哄着自家儿郎。她伸手,像是要揽一把自己的儿子。 然魏塱并没听出多少温情来,反倒觉得,他喊昭淑太后为妃,昭淑太后也再不称他为帝。母子之间,倒是博了个公平。 来这的路上,他还想了一遭与昭淑太后好好说话,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人一动怒,怨憎皆起。 魏塱后退一步,冷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看昭淑太后一脸茫然,他追问道:“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娘亲起了要换个皇帝的心思。”娘亲,这样柔美如春晖的称呼,以前在无人时,他也是这样喊过昭淑太后的。 那只举起来的手停在空中,昭淑太后看着魏塱的脸,许久后哈哈哈大笑收了手。她不答魏塱所闻,只顾捧腹大笑不已。 魏塱顿添羞恼,再不感念旧情,冷冷道:quot;我来,是想请母亲体谅儿子。明儿去与朝臣说说,非儿子冷血,实为黄靖愢不忠不义在前。 也劝劝母亲娘家的各路侄儿外甥,早日认罪伏法,朕……尚可法外开恩。quot; 昭淑太后仍捂着肚子笑个不停,魏塱一把抓起她衣袖,扯开那只手,狠道:quot;母亲不为自己考虑,也多为黄家儿孙辈考虑考虑。 虽是京中黄府已经被朕的一把火烧绝了,可黄靖愢的亲生子,尚有授职在外的,母亲就不想给自己亲哥哥留个后?quot; 昭淑太后停了笑,却似忍不住般,嘴唇咧了又咧,而后重重从魏塱手里挣脱,复俯在椅子扶手上,不愿与魏塱答话。 魏塱皱眉,怒道:“母亲莫不是以为黄家那帮酒囊饭袋真能攻破京中,朕告诉你,别以为西北胡人生乱,朕就不敢调兵回来。朕舍了整个西北不要,也绝不许坐下龙椅让你黄家染指分毫。” 昭淑太后依旧无言,魏塱喘了两口气,续道:quot;母亲未免糊涂过头,朕是你的亲儿子,你与黄家,不过就是泼出去的水。 真就是黄家谁登基,难道母亲以为,日子会比现在好过?还有一刻就是早朝,我劝母亲三思。quot; 魏塱拂袖站立,又等得一会,昭淑太后终悠悠转过头来,笑道:“哀家听说,皇帝下了旨,夷黄氏三族。” 魏塱直声道“是。”造反这种事,三族已是从轻。 昭淑太后撇开目光,了无生趣般道:quot;皇帝金口玉言,旨都下了,又说什么法外开恩。出尔反尔,岂不让哀家成了千古罪人。 何况哀家是泼出去的水,哪能劝动那泼水的盆呢。quot;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