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流景坐到姚盛安旁边:“这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要是你长得像永庆帝,可能我现在没办法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 南流景将倒扣的茶杯摆正,给自己也倒了杯茶:“要是我长得像永庆帝,我决定一辈子不照镜子。” 姚盛安哈哈一笑,但这笑容转瞬即逝,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眉眼下垂的愁苦模样。 南流景沉默着喝了一杯茶,才问:“小舅舅,你刚到永宁城吗?” “今早刚到,就直接过来县衙了。” “你等很久了吧。” “还行,有茶和糕点消磨时间。” “你要是还没寻到落脚点,不如就住在县衙里吧,我让人给你收拾一间房。” 姚盛安向他道谢:“那就麻烦你了。” “小舅舅不用这么客气。” 两人又再度无话。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彼此唯一的亲人,但今天第一次见面,好像聊什么都显得唐突,好像做什么都必须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说出什么话触及对方的雷区。 “舅舅不如先下去梳洗一番,我让厨房准备一桌菜,今晚我们边吃饭边叙旧。”南流景想了想,提议道。 “也好。”姚盛安拿起一旁的拐杖,拄拐起身。 南流景下意识上前:“我扶小舅舅吧。” “不用。”姚盛安避开,“我自己可以的。” 见他坚持,南流景也不再说什么,目送姚盛安跟着桂生离开。 等姚盛安的身影消失在他视线尽头,南流景轻叹口气,对姚容说:“我想过小舅舅还活在人世,但没想到相见时会是这般场景。” 姚容轻叹一声。 她在见到姚盛安的第一眼,就在心里想,他们姚家的小将军,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这么多年,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会不会在某些时候,他也曾经动过念头,希望自己能随着父兄一起战死在沙场上,而非背负着所有罪孽,以如此狼狈的姿态活在人世间。 但最后,姚容想的是—— [活着就好。] “也对,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南流景抱着剑向外走去,他今天还没有练剑:“老师,我有一个地方没想明白。” [什么地方。] “过去十八年,小舅舅一直杳无音信,为什么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了?” 他可以肯定,姚盛安就是他的小舅舅,不是由其他人假扮的。 因为姚盛安可以骗过这世间任何人,却骗不过…… 他的老师。 [今晚你可以问问他。] *** 傍晚,桂生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 姚盛安拄着拐杖走进正厅,看清桌上的菜品后,神情似喜似悲:“这里面有好几道都是阿姐喜欢吃的。” 南流景说:“不知道小舅舅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准备了一些。” 姚盛安拿起筷子:“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他早已不是那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姚家小将军。 挟了一口红烧鱼送进嘴里,姚盛安诧异:“这个味道……” “是不是觉得味道很熟悉。”南流景指着一旁的桂生,“桂生是母妃留给我的人,这些年多亏了他在照顾我。” 姚盛安恍然:“我听阿姐提起过他。” 接下来,姚盛安只偶尔夹了其它菜,大多时候都是在朝那条红烧鱼伸筷子。 南流景怕他吃撑,连忙让人上了两杯清茶:“小舅舅,你要是喜欢吃红烧鱼,下回我再请桂生给你烧。” 姚盛安放下筷子,接过茶杯:“不用这么麻烦。” 他怀念的并非菜的味道,只是过去的那段时光。但会跟他一起争抢红烧鱼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再吃这味道相仿的红烧鱼,也不过是又加深了物是人非的伤感。 没有过滤干净的茶叶在杯子里沉沉浮浮,姚盛安没喝茶,只是盯着那半片茶叶:“我没想到你会直接喊我一声小舅舅。” “为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