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树德不确定他看到的是什么建筑,大概是私人修建的房屋或仓库吧,还是在西域那种地方。如果是朝廷的工程,是一定会请营建士出图设计的。 但话又说回来了,争这些毫无意义。营建士们的水平也未必多高,在这位花拉子米传人的眼里,可能也就那样吧。 “这正是我把你们请来的目的,因为你们掌握了无与伦比的知识,我希望它能得到分享。”邵树德说道。 “知识的海洋无比广阔,我只采撷了少许果实。”巴尔迪亚说道:“中国是一个强盛的文明国家,拥有漫长的往昔和让我难以尽窥全貌的现在,这里面毫无疑问积累了大量令人陶醉的知识。而且,就像汗所展现出来的热情和礼遇,这里没有对外来人的排斥,没有高大的围栏把自己封闭起来。因此,我必须进行严肃的研究。就像穆圣所说的,‘知识,虽远在中国,亦当求之。’” “这里欢迎真理,以及追求真理的所有人。”邵树德被他的态度所感染,收起脸上的笑容,郑重其事地说道。 第031章 万变不离其宗 圣人亲迎波斯使者入城的消息,是九月份洛阳大街小巷的最大谈资。 给足了面子,给足了礼遇,让天下人都知道了圣人对新学的重视。 在这个时刻,内务府旗下的商务书坊生意兴隆,各类数学书籍几乎卖空了。一些自觉在文章之道上拼不过别人的士子,内心之中的坚持也动摇了,琢磨着尝试下农科或算科,但时间只剩下一年半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也有一些在京营建士关注着波斯学者的到来。 上一次还是三十年前摩尼法师的到来。后来他编纂了一本《几何》,获得了夏王赏,几经改版后最终定稿,成了数学学子的必修教材,考题也多来自其中。 营建士也要学这本书,并且是重点中的重点。 学成之后,配合《力学》知识——老实说,这本书的内容还比较粗陋——营建士们完全进入了一个新境界。 九月三十日,应圣人之请,波斯人巴尔迪亚在东都国子监讲学,提到了“弧三角体势”(球面三角形)理论。 来听讲的除了数学生外,还有大量营建科在学士子。 效果是十分轰动的。 数学学子为更新、更系统的知识而陶醉。 营建学子则看到了应用于建筑上的可能。 拱券、穹顶结构,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侧推力的问题。 如果只是造一个小拱门,或小墓穴,完全可以靠厚重的墙体或大地来抵消侧推力。比如赵州大石桥的拱形结构中,就是靠河岸土地来抵消侧推力,不令其崩塌。 但这样成本太高了,有没有一种办法,即通过数学、力学上的设计,来巧妙地减小乃至抵消侧推力呢? 当然是有的,这就涉及到球面三角形等高深的数学原理了。 总体而言,讲学十分成功,但也有一些小插曲。 有一些修造洛阳宫城的工部、将作监、少府监老工匠前去旁听。这位巴尔迪亚也十分不客气,他认为通过数学、力学知识设计修建的小屋,就本质而言,都比不计成本、使用大量人力物力堆砌起来的宏伟建筑更伟大,他认为后者即便再精美、壮观,但却是一种没有大脑和思想的存在。 这话自然大大得罪人了。 自唐以来,威压各方,征讨不从,中原大国何等威势,长安、洛阳规模巨大、壮丽雄瑰,怎么可能不如人呢? 于是,有人当场拿出自唐代就有的《营缮令》规定的各种设计款式、用料规格、建造细节来反驳。 巴尔迪亚在翻译的帮助下,粗粗浏览了一遍。 当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是不可能仔细看完的,只能走马观花了解个大概了。 蓦地,他止住了翻译,指着其中某一页,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用如此规格的木材?” 那是唐、夏两朝通用的《营缮令》附录部分,大体讲的是准备材料的规格,比如某段规定斗拱断面“高十五分、宽十分”,必须用这个规格的木材。 匠人们听了,有些难以回答。因为老祖宗传下来就规定要这么做,他们怎么能改变? “树木大小、粗细不一,如果都用这种规格的——”巴尔迪亚说道。 “材分。”翻译在一旁用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