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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5节


都碎了。

    每几年割一次的话,草原是永无反抗之力啊。

    不过,大夏的国力也是真的强盛,顶不住啊。

    就在昨日,随驾的内务府官员紧赶慢赶,居然运来了几十大车海产品,仅这一手,一下子就震得草原各部酋豪们五迷三道,目瞪口呆。

    天可怜见,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一辈子没见过海鱼长什么样,一辈子没吃过海带,在朝廷这种壕无人性的炫富行为面前,任何语言、行为都显得十分苍白。

    难搞哦。

    所以,他们基本都认命了。邵承节这厮,分明就是一个小号邵树德,没什么道理好讲。再者,都在拂云堆祠会盟过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些许不满,注定只能藏在心底了。

    邵树德冷眼旁观太子与草原酋豪们的一系列“互动”,没太多兴趣。

    他在丰州召见了刺史以下各级官员,听取了一下汇报。

    比如今年收成如何,提水车灌溉系统运行得咋样,镇兵与府兵们的生活怎么样,永清栅牧场的存栏牲畜几何之类。

    他并不单纯是看,也在腿脚并不乏力的时候巡视一下府库,翻阅一下账目。为此,已经放假封印的官员们不得不回来,陪着圣人“过年”。

    忙完这一切之后,同光十一年(926)元月中,邵树德带着银鞍直先行一步,往西城而去。

    时天降大雪,百官劝阻,但邵树德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一样,抑制不住回到西城的冲动,于元月下旬抵达了西城。

    ※※※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细碎的雪花打在柴扉之上,从马车上下来的邵树德看着新贴的春联,怔忡许久。

    似乎很久没体验过这种生活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红色的春联。

    雪水渐渐融化,染上了墨汁,糊得就像那久远的记忆。

    刘绣娘有邵氏老宅的钥匙,这几年她经常过来洒扫,有时候就歇息在这边。

    洒扫完毕后,她喜欢登上阁楼,坐在那里遥望洛阳的方向。

    她有预感,圣人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李延龄就回来了,葬在郊外。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与李延龄作伴。

    她并不感到悲伤,只是有些感慨。

    如果圣人也回来的话,她愿意为他打扫,就像打扫他的老宅一样,直到生命的尽头。

    不过,西城这个小地方,大抵是不如陆浑山的皇家陵寝气派的吧?圣人有自己的顾虑,他也身不由己,或许没法回来陪伴故人。

    邵树德推开柴扉,来到了中堂之内。

    香案之上,有一层厚厚的香灰。邵家三代祖先的牌位供奉于上,就像洛阳太庙一般无二。

    其实,他一度想把这里的牌位撤掉,但思来想去,终究还是眷恋故土,没有这么做。

    他不想与生他养他的地方断绝最后一丝联系。

    孩提时在屋后玩过家家的游戏,当他新娘的人已经忘记是谁了,只记得是个流着鼻涕的小女孩。

    少年时玩打仗游戏,被他“勇烈破阵”的人也不知道在哪。或许已经儿孙满堂,或许早就埋骨荒野,或许远徙他乡。

    青年时接受乡勇训练,同队袍泽似乎在一场箭雨之中,也没剩下几个了。侥幸活下来的人,他反复回想,始终记不起面容。

    二十多岁时,他离开了西城,从此很少回来,直到人生的暮年。

    呵,人啊。

    这里明明没什么了,他却还心心念念想回到这里。

    是啊,他是皇帝,他有权力让老家仍然维持年少记忆中的样貌,这是世上无数人难以做到的。但周围的一切,终究变化了。

    他没有权力让乡亲们继续住在树枝泥巴糊成的草屋中,他没有权力阻止人们追求更幸福的生活。

    一切终究不一样了。

    绣娘默不作声地端上了饭菜,就像料定他今晚会来一样。

    “很不错。”邵树德风卷残云般吃完温和地笑道。

    绣娘笑了笑,将碗筷收走。

    邵树德站起身,在中堂内四处走动。

    先祖的牌位前燃着香烛,从来没断绝过。

    他定定看着,仿佛看到了先祖披荆斩棘,开垦荒地的场景。

    又要上阵打仗,又要开荒种地,过的什么日子可想而知,真的不容易。

    他打开了后门,一阵冷风吹来,烛火明灭不定,香灰卷尘而起。

    后院内静悄悄的。

    一张小板凳放在菜畦旁,落下的积雪覆盖住了芜菁叶子。

    他小时候就坐在这里,帮大人摘着冬菜。摘完之后,还要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清洗,手指冻得像胡萝卜一样。

    日子清苦,以前觉得没什么值得怀念的,现在却时常追忆。

    如果人生重来,当年没有跟着郝振威东行,现在是什么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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