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的月光从露天穹顶落下,照亮了殿内弥漫着的湿雾。 雾气有温度,和体温一样温热,每走近一步就被更潮湿的气息包裹——这种气息是极度暧|昧堕落的,在满殿圣洁的断壁残垣里显出更加放肆的堕落。 穆离渊一路缓步向里,目光所及狼藉遍地。 桌椅翻倒、挂画掉落、纱幔断裂...... 整座神殿仿佛被一张巨口当做食物残忍地嚼碎了。 狼王的宝座是用整块坚固的晶石铸成的。 可此刻连最坚硬无比的金刚宝石都绽开了裂纹。 江月白横躺在宝座,腿弯搭在一侧的扶手,后颈仰枕着另一侧的扶手。 盛典的隆重衣装被撕扯得没剩多少,衣衫碎屑散落得遍地都是。江月白身上只有一层从穹顶坠落的破碎纱幔,蜿蜒缠绕,顺着腰侧和腿弯的弧度垂落。 周围的雾气是暖的,可穆离渊却浑身都冷得发抖。 心脏早就不会跳了,被冻成冰块又裂成碎片,流得满胸腔都是血。 他缓慢地在宝座边跪下,脱了自己的外袍想给江月白盖上,但手抖得太剧烈,还没有碰到江月白的身体外袍就滑落了。 氤氲的雾气被衣衫落地扬起的风吹得微微飘散开,好似画卷表面的风霜斑驳褪去了,露出了清晰又震人心弦的颜色。 薄纱只遮住了很少地方,其余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暧|昧的印记,在江月白略显随意的躺姿里被拉成更加暧|昧的形状,仿佛在随着身体的线条意犹未尽地生长,嚣张地向看到的人展示——即便留下它们的人已经离开了,它们依然会在这具身体里生根,彰示着占有的意味。 “主人......”穆离渊极轻地开口,出了声才发觉自己的嗓音哑得可怕,“我回来了......” 他低头拔下水囊的盖子,把水小心翼翼倒进一个小杯子里。 “我找来了干净的水......”穆离渊的嗓子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每个字都是用尽全力才摩擦出来的,“很好喝......我尝过了,是甜的......” 安静了许久,江月白才微微侧过头,睁开了眼睛。 江月白脸侧的长发是湿的,眉睫也都是湿的,睁眼的动作做得很慢,似乎费了很大力气。 江月白的眸底也是湿的,含着晃动的水雾。 移动目光时甚至从眼尾滑出了一道水痕。 “辛苦了......”江月白轻声说。 说话的时候江月白满身旖旎的颜色都流动了起来,红肿的唇角像是苍白皮肤上一抹艳丽的脂粉,在江月白清冷的气质里格格不入得惊心动魄。 颈侧染着红痕,抬起的手腕也绕着几圈红痕——仿佛一段雪色的花枝被恶意地揉红染脏了。 可江月白的神色是从容慵懒的,反倒像是一朵花主动躺在了一汪浓烈的酒里,在享受着这场奢靡无比的放纵醉意。 穆离渊见过江月白每一种模样,但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江月白。 这样柔软易碎,甚至萎靡。 以前他面前的江月白,不论在如何疯狂的时刻,眸色也总是冷漠平静的,从不会出现这样意乱神迷的水雾。 此时这幅场景,是曾经的他一辈子也不可能见到的。 江月白那个强大又完美的爱人,也是他一辈子都没法比得上的。 “他走了吗。”穆离渊问。 江月白淡淡点了下头。 “他还要再来的,是吗。”穆离渊问。 江月白说:“别怕,下次不会让他伤到你们了。” 这句话听得穆离渊心口拧了一下。 “主人,喝水吧......”穆离渊把杯子递到江月白手边。 江月白却没有接,伸出的手与他的手相擦而过—— 摸了他的脸。 江月白嗓音很轻很缓:“怎么流血了。” 穆离渊微微怔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的血——这点小伤比起心里的痛苦太不值一提了,心脉的疼痛太强烈,把其他地方的痛都盖过了。 “苍宁河的风沙太大了......”穆离渊哑声说,“划破了。” “傻孩子,”江月白垂下眼睫看他,微弯的唇角似乎是一个无奈的笑,“谁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我......”穆离渊说不出话,原本压抑了许久的难过莫名全翻涌了上来,他不敢对视江月白这样温柔的眼神,看得他喉中酸涩,想要流泪。 他慌张地低头躲避着江月白的目光,想要找些别的事做,手忙脚乱地用杯子里的水把手帕浇湿,站起身,磕磕绊绊地说:“我帮、帮主人擦......擦身子吧......” 他不想看着别人的印记留在江月白的身体。 可有些东西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的。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