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悠太在乎这个“陶”姓,再不敢央求留在家中,瘫坐在地上,一边哽咽一边喃喃自语。 “我搬,我马上搬。可是我不改姓!我就姓陶,一辈子都姓陶。” 冯春娥还想再说什么,但抬眼看着陶守信的脸,那张让她痴迷、崇拜、敬仰的脸此刻散发着凛冽之威。想起往事种种,她肩膀垮塌,整个人精气神似乎全被夺走,再也没有力气争执。 一步错、步步错。 触及陶守信的逆鳞,就得承受他的怒火。 冯春娥与陶悠感觉天塌了半边,陶悠哭哭啼啼地整理个人物品开始搬家。冯春娥打叠起精神打算等陶南风回家之后再放低姿态哀求一番,努力挽回丈夫的心。 陶南风对此丝毫不知情,与陈志路跑了一整天,也学习到了很多。 那个年代是计划经济,做什么都统购统销,拼人情、讲关系,陈志路的父亲陈大榆是江城市化肥厂采购科科长,认识的人不少,小儿子有志向,当知青当上了采矿科副科长,陈父老怀大慰,亲自指点。 “你们是磷矿开采部门,那可是肥水最足的地方。我们国家现在正是农业大生产的时代,对氮肥、磷肥、钾肥的需求极大,可是化肥厂少、化肥产量低,因此化肥厂建一个火一个。每年到了春耕时节,化肥厂不知道要接待多少上门的采购员。 可是同样的,化肥厂也愁原材料啊。你们附近的磷肥厂只要知道秀峰山农场有大量磷矿,马上就会主动上门,根本不用你出去跑。你们要做的,就是守住本心。磷矿是国家的,绝不能变成私人财产。赚钱可以,但是得合法、合规、合流程。 前不久枪毙了一个巨贪,不就是农村信用社的领导?一个人贪污了五万块,都花光了、花光了!你将来要面对那么多求上门的采购员,怎么应对?这都是学问呐。” 刚刚知道向北办了采矿许可证的时候,陈志路一心以为从此就能卖矿赚钱。等到路通之后才慢慢了解到,计划经济体制下所有矿产都是国家资源,不允许私自买卖,顿时就有点蔫巴。 他这次回来就是请教父辈们,到底怎样才能让农场快点发财致富。 陈大榆一边摇头一边笑:“你呀你呀,读书的时候就只想着赚钱,现在当了知青还是这样。难道当我的儿子,我让你亏过嘴?真不知道你这爱财如命、见钱眼开的毛病是跟哪个学的。” 陈志路神秘地冲他爹眨了眨眼睛:“跟我妈学的。” 陈大榆笑得更畅快了:“你妈?一般人还真不是她对手。来来来,我告诉你,怎么让开采部门肥起来。” 说罢,陈大榆科长揪着小陈副科长,手把手教他怎么报计划、要指标,如何与工业厅、计划部门打交道,怎么接待上门买矿的化肥厂采购员…… 陈志路越听眼睛越亮,瞬间对父亲十二分地崇拜起来。 这就是经验!秘不外传的宝贵经验。 陈大榆见到漂亮沉静的陶南风十分喜欢,听说是教授的女儿更是稀罕得不行,恨不得按住小儿子的脑袋逼他立马上把她娶进家门。 只可惜,陈志路根本没有开窍,梗着个脖子说:“她是我妹妹!她力气大得很,我打不过她。” 陈大榆气得直跺脚,但儿女自有儿女福,向来开明的陈科长没有再强求。 熟人托熟人,一点一点的关系网铺开,终于与湘省省城工业厅、计划部门都牵上线。 陈志路很有大哥风范,丢下一句“坐火车太辛苦,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跑也不方便,我一个人去就行,你在家等消息。”送陶南风到江城建筑大学门口便回去了。 晚上六点半,路灯亮了起来。 陶南风刚走在门口,黑暗里突然窜出一个人,一把将她拉住。 这人眉目清秀、满面泪痕,是陶悠。 “南风,我一直把你当作亲妹妹,你劝劝爸爸,让他原谅我吧?我不奢求搬回来,只求能够让我三不五时回来看望看望爸妈。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在那个关键的时候摔断手,让我替我上山下乡当知青。我不该这么长时间连封信也不给你写,上班赚钱了也不给你寄点钱,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如果她这样的恶行还能够得到原谅,那这世间哪有天理?陶南风冷着脸一把甩开她的手,侧身而过。 一进家门便见到冯春娥“扑通”一声跪下,伸手一把抱住她小腿。 “南风,你可回来了。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存私心让你替陶悠当知青,更不应该隐瞒你去农场的消息,我给你磕头,我给你下跪,求你可怜可怜我,劝劝你爸不要生我的气,我对你、对这个家是掏心掏肺地好啊……”M.DxszXEDU.CoM